“为……为什……么……”
“因为,”李牧贴着他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你们的命,比我的,贱。”
他猛地拔出刀,温热的血溅了他一脸。
他没有擦,提着还在滴血的刀,走向下一个目瞪口呆的燕军军官。
“还有谁,想问为什么吗?”
没有人回答,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很好。”李牧点了点头,“既然没有,那就,上路吧。”
话音未落,他发出一声咆哮。
“杀!”
他冲进了自己人的阵列之中。
屠杀开始了。
动手的,是他们自己的主帅。
魏哲靠在山石上,静静听着身后传来的惨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秦军副将走到他身边,欲言又止。
“侯爷……”
“怎么?”魏哲没有回头。
“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副将的声音有些干涩,“逼他杀自己人,这……”
“这很残忍,是吗?”魏哲替他说完。
副将沉默了。
“那你告诉我,”魏哲转过头看着他,“战场上,什么最重要?”
“……”
“是活着。”魏哲的声音很轻,“为了活着,可以用任何手段。今天我若心软,放过那些人,明天死在路上的,就是我们。他们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记住,”魏哲的目光变得锐利,“在这片土地上,只有两种人。猎人,和猎物。你想当哪一种?”
副将身体一震,低下头。
“末将,明白了。”
“去,”魏哲挥了挥手,“让你的人抓紧时间休息,吃点东西,处理一下伤口。一个时辰后,我们出发。”
“诺!”
副将领命而去。
魏哲重新将目光投向那片屠场。
不知过了多久,惨叫声渐渐平息。
李牧提着一把卷了刃的刀走了回来,他浑身是血,走到魏哲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都……都解决了。”他的声音嘶哑可怖。
“很好。”
魏哲点了点头,将李牧从地上扶了起来。
“李将军,辛苦了。”
他看着李牧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
“现在,你可以带着你的人,走了。把这具尸体,也带上。”
他指了指地上太子丹的尸体。
李牧没有动,只是呆呆地看着魏哲。
许久,他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魏哲。”
“我记住你了。”
“我李牧发誓。”
“有生之年,必杀你。”
“我等着。”
魏哲的脸上依旧云淡风轻。
他看着李牧带着剩下的燕军士卒,抬着太子丹的尸体,如同行尸走肉般消失在夜幕中。
他知道,这个叫李牧的男人,将成为他最可怕的敌人。
但他不在乎。
“全军,出发!”
他翻身上马,声音在山谷中回荡。
一千多名秦军残兵默默跟上了他的脚步,他们的眼神比之前更加冰冷。
他们沿着李牧用鲜血换来的路,一路向西。
山路越来越险,林子越来越密。
两天后,他们走出了一片原始密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巨大的关隘出现在地平线上,城墙上飘扬的,是一种绣着黑色猛兽的旗帜。
“侯爷,”斥候从前方奔回,脸上带着凝重,“前面,就是黑风口,赵国的地界。”
魏哲勒住马,眯眼打量着那座关隘。
关隘的防守果然如李牧所说,十分松懈,城墙上只有寥寥几个士兵在巡逻,城门甚至半开着。
“有点意思。”魏哲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传令下去,所有人收敛气息,原地休整,等天黑。”
夜,如期而至。
黑风口陷入一片死寂。
魏哲带着一千多残兵,像一群幽灵,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关隘之下。
没有警报,没有火光。
“上。”
魏哲一声令下,数十名秦军顺着城墙缝隙攀爬了上去。
城墙上空无一人,只有几具穿着赵军服饰的尸体倒在血泊里。
“有埋伏。”副将的声音从城墙上传来,“侯爷,小心。”
魏哲眉头一皱,没有下令停止。
“继续。”
更多的秦军涌上城头,迅速控制了整个关隘。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因为这座关隘本就是一座死城。
到处都是赵军的尸体,他们似乎是在睡梦中被人全部杀死。
“侯爷,”副将快步走到魏哲面前,脸色难看,“关隘里的粮草、兵器全部都在,但是所有的人都死了。手法很干净,一击毙命。”
魏哲走进一座营房,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营房里躺着几十具尸体,脸上还带着睡梦中的安详,但喉咙上都有一道细微的血痕。
魏哲蹲下身检查了一具尸体,伤口很窄、很深。
“不是军队的手法,”魏哲站起身,“倒像是……刺客。”
“刺客?”副将一愣,“什么刺客,能悄无声息地杀光一整个关隘的守军?”
“不知道。”
魏哲摇了摇头,走出营房,目光扫过这片死寂的关隘。
是谁赶在他们前面,血洗了这里?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指着关隘中央的校场发出一声惊呼。
“侯爷!你看那是什么!”
魏哲快步走了过去。
空旷的校场中央,用数百具赵军的无头尸体,摆出了两个巨大的血字。
“魏哲。”
而在那两个字的旁边,还用人头堆成了一行小字。
“你的命,我收了。”
落款,是一个魏哲从未听过的名字。
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