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听着魏哲的话,脸色惨白。
驱虎吞狼。
他最隐秘的算计,就这么被对方赤裸裸地说了出来。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小丑,无所遁形。
“你……”
李牧喉咙发干,半晌才挤出一个字。
魏哲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看来,我猜对了。”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前方的山路。
“李将军,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就该做聪明事。”
“比如,审时度势。”
“比如,活下去。”
魏哲的语气很平淡,听在李牧耳中,却充满了威胁。
他在逼自己选择。
是为燕国尽忠,然后死在这里。
还是出卖盟友,换取自己和三千将士的性命。
这是一个肮脏,却无法拒绝的交易。
李牧呼吸粗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眼神复杂的燕军士卒。
他们是燕国精锐,跟着自己是想建功立业,不是为了给一个死去的太子陪葬。
“我需要一个保证。”李牧的声音嘶哑。
“保证?”魏哲笑了,“我的剑,就是保证。”
“不够。”
李牧摇头,指着地上太子丹的尸体。
“他的尸体,我必须带回去。这是我的底线。”
“可以。”
魏哲的回答很干脆。
“不过,不是现在。”
魏哲伸出手指,在空中划了一下。
“你,画一张地图给我。”
“一张从这里到赵国邯郸,最快也最隐蔽的路线图。”
“等我的人确认地图无误,并且我们安全走出一百里。”
“一百里外,我会把这具尸体,挂在最显眼的树上。”
“到时候,你派人来收尸,我绝不阻拦。”
李牧的眉头紧紧皱起。
一百里,足够魏哲这支残兵彻底消失在太行山中,也让他彻底失去追击的可能。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李牧问。
“就凭,你现在,没得选。”
魏哲的耐心似乎正在耗尽。
“我的兵,需要休息。”
“我的剑,需要饮血。”
“李将军,你还有十个呼吸的时间来决定。”
“是让我的人,歇在这里。”
“还是,让你的人,永远地,歇在这里。”
说完,魏哲转身走回秦军阵中,靠着一块山石坐下,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断剑。
山谷的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寒意和血腥。
李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终于,他动了。
他没有再看魏哲,而是拔出腰间的佩剑,走到一片空地上,用剑尖在泥土上开始刻画。
山川,河流,关隘,小道……
一幅简陋却无比精准的地图渐渐成形。
画完最后一笔,他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图,画好了。”
他扔掉剑,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魏哲没有起身,秦军副将快步上前,仔细辨认着地图,片刻后回到魏哲身边低语了几句。
魏哲点了点头。
“很好。”
他站起身,重新走到李牧面前。
“李将军,果然是信人。”
他看了一眼地图,又看了看李牧。
“这条路,通往赵国的‘黑风口’。”
“那里是赵国边军的换防隘口,守备最是松懈。而且,山高林密,易于隐藏。”
“看来,李将军为了‘送’我这头老虎进笼,没少下功夫。”
李牧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武安侯,满意了?”
“还不够。”
魏哲摇了摇头,弯腰抓起一把泥土,将那幅地图彻底抹去。
“地图,记在我脑子里就够了。我不希望,还有第二个人知道。”
他站直身体,目光扫过李牧身后神情各异的燕军。
“包括,你的人。”
李牧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魏哲的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今晚,看到这幅地图的人,除了你我,都得死。”
轰!
李牧如遭雷击,踉跄后退。
他身后的燕军校尉更是脸色大变,下意识地握紧了兵器。
“魏哲!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的人,已经让了路!你还想怎样!”李牧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哀求。
“不怎样。”魏哲表情无辜,“我只是,不喜欢留尾巴。这些人,看到了地图,他们,就是尾巴。你,替我砍了。或者,我,连你一起砍了。你选。”
李牧的身体剧烈颤抖,双眼布满了血丝。
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人,是魔鬼。
他不仅要自己让路,还要自己亲手斩断所有退路,用自己人的血,为他铺就一条绝对安全的逃生之路。
“你……是魔鬼……”李牧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谢谢夸奖。”魏哲笑了,拍了拍李牧的肩膀,“动手吧。我的耐心,真的不多了。”
说完,他转身再次走回秦军阵中,静静地站着,像一个等待好戏开场的观众。
李牧缓缓转过身,看着身后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袍泽。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恐,愤怒,和一丝哀求。
“将军……”一名和他私交最好的校尉嘴唇哆嗦着,向前一步,“将军,你不能……”
“噗嗤!”
一声轻响,李牧拔出那名校尉腰间的佩刀,反手捅进了他的腹部。
校尉的眼睛猛地瞪大,满脸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