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霓裳现在为太后选一个侍女这种事情都已经不伸手了,端木玦心中也是理解的,毕竟讳疾忌医,尤其是刚刚发生不愉快的事情,不过太后现在中风在床,已经很可怜了,端木玦也不可能真的狠下心来不去理会,只希望慕容霓裳能够体谅太后上了年纪,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这是自己最希望看到的画面。
慕容霓裳自是表面看起来温柔听话,而且对福寿宫冷淡淡的不去计较,可是心里头自然是不可能的,端木玦经过几件大事之后,已经彻底的只能看清楚慕容霓裳愿意展示给他的一面,断然是想不到慕容霓裳竟然如此的绵里藏针,至于慕容,她要做的就是将端木玦这一点点的悲悯之情,对太后的悲悯之情都打散。
第二天一早,端木玦上朝之后,慕容霓裳召见了刘仓,以请平安脉为由,毕竟她现在怀着身孕,刘仓又是她常用的太医,刘仓跪在地上,三指搭在覆了蚕食绢帕的手腕上,细细的号着脉象,感觉得到其中两个生命正在安好的活着,只听慕容霓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太后的病情,怎么样了?”
“回娘娘的话,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刘仓答道。
“刘太医,你的药量,下的可是有把握?”脉号完了,慕容霓裳的手从脉枕上抬起,将那蚕丝帕子拿了下来,凤眸一挑的问道。
“娘娘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刘仓又重复了一遍,算上他的爷爷、父亲,刘家已经是三代作为太医的身份在宫中行走,宫妃们的尔虞我诈,后宫的生存法则,刘家每一代为御医的人都清楚,若不是父亲当初投靠错了妃子,恐怕自己也不至于差一点被赶出太医院,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对她有知遇之恩的慕容皇后一路提携,刘仓就会成为最年轻的太医院院长,只要帮着慕容皇后做好太后这本账,一切都将圆满结束。
慕容霓裳知道刘仓是个极其小心谨慎的人,既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就证明不是夸大其词,所以娓娓的说道:“本宫自然是对刘太医你放心的,小心医治,太后的身子精贵的人,就像你当初下药一样,任何度都要掌握好!”
刘仓点头算是应承,慕容霓裳又问道:“一屋子会诊的太医,你确定不会有人看出太后忽然中风的猫腻吗?”
“不会!微臣已经用了最为隐蔽的药草,诊脉上去是不会有任何发现的,除非滴血,用明矾等物来验,方能确定!”
“那就好,凡事你小心就是了,只要这件事情已成功,本宫便许你太医院院长的位置!”慕容霓裳向来是个奖罚分明的人,而且她也是个最能够抓住对方欲望和弱点的人,所以当她提起太医院院长位置的时候,她很清楚地看到,刘仓的嘴角**了一下,这个酬劳也是刘仓这几年来为自己忠心耿耿的一个报酬。
“谢皇后隆恩!”刘仓跪安,慕容霓裳看着他退出去,只觉得刘仓和魏意是同一类人,都是钱养不住的人,魏意投奔自己为的是魏家最后的血脉,而刘仓则是为了刘家的荣耀,反思过来——她呢?为的也是这两点,所以她才更加放心的用这两个人,因为这种未达到目标不顾一切牺牲的心情,慕容霓裳太了解不过了。
“娘娘,茶冷了,奴婢为您换一杯吧!”小奴阻止了慕容霓裳伸手去拿案上的杯子。
“不用太热,本宫不太喜欢很热的东西!”慕容霓裳有意与刘仓谈话未屏退小奴,想必经过昨天晚上之后,她应该是有所触动的,于是慕容在看着小奴小心翼翼的斟茶、打茶的侧颜,问道:“你现在知道了,太后的中风不是意外,而是本宫一早就与刘太医做了安排,只不过是当天本宫身上佩戴了一种可以让她发病的香囊,所以她才猝然发病,你还觉得本宫对待一个老人家这般,残忍吗?”
小奴斟茶的手一点都没有抖,脸上的神色也很平静,她斟好了茶,奉了过去,福了下身子回答道:“奴婢不觉得了,那样一个虐待他人的主子,不值得同情,奴婢之前是浅薄了!”
其实,以慕容霓裳对事情的小心程度,和疑心程度,她完全可以因为小奴昨晚上的话,就将她除掉,这个时候不能有一点点的差错可以影响大局,但是毕竟前一世小奴陪着自己走过太多的苦难,她记不得了,可自己还记得清楚,在那间如同人间炼狱的冷宫里,她对自己始终不离不弃,就冲着这份恩情,慕容霓裳也不能伤害小奴,不然她就和汪太后有什么区别了,岂不成了披着人皮的饿狼。
“枯木大师,定在今日入宫的,可已经到了?”慕容霓裳结果小奴的茶问道。
“回娘娘的话,到了,就在前殿,一早上轻雪准备了些斋饭,如果娘娘现在想见的话,便可以宣他进殿!”
“算了,本宫去前殿吧,不劳烦大师了!”慕容霓裳起身,小奴伸手摘下了衣架上的淡紫色缎面厚棉斗篷给她披上,又拿了暖手炉给皇后,方才成了一柄樱粉色的画着数枝寒梅的纸伞,扶着皇后向前殿移驾。
外面下雪了,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地,似乎愈是临近过年愈是下的紧了,那寒冷的西北风在雪地上吹出斜纹的痕迹,西北风很冷,从西北吹来的风,慕容霓裳伸出手感受了一下那寒风,只觉得身处西北的将士该有多么的艰苦,不过还好,就要大举的撤兵了,只留下一万将士,沈义澜也要回来了,在慕容霓裳的脑海里,立刻浮现了一个温润如玉的儒将形象,她是记得他的。
内殿离前殿没有几步远,身子还没被风吹凉便到了,门口的宫女面带笑意的为慕容霓裳打起了厚厚的定了木条横在中间的棉帘,里面温暖的空气迎面与微凉的脸颊一冲,只觉得肌肤发紧,慕容霓裳在小奴的搀扶下跨过了宫里头很高的门槛,枯木大师已经起身施礼了,这么久不见他依旧是精神矍铄,看来他确确实实的将丽云公主忘了,不然一个思念的人,不可能有如此红润的面庞。
“枯木大师免礼,赐座吧!”慕容霓裳踏上了主位落座,说道:“这么冷的天气召大师进宫来,着实劳烦大师了!这次入宫,是为了本宫腹中的胎儿!”慕容霓裳说着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只觉得每一下都小心,这一胎实在是特别,算一算他出生的日子,刚好是前世自己没生出来的那一胎,所以这一世,一定要将他生出来,也不枉自己再活这一遭。
枯木大师心里清楚,慕容皇后肯定不是因为为孩子诵经祈福,自己能看得透她的前世,想必她是想知道自己今世这孩子的命运,枯木大师只是合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方才继续说道:“皇后,一切都是天意,老衲只能诵经祈福,却是改不了他的命运!”
“大师,本宫腹中的孩儿今世可能平安?”慕容霓裳急切的问道,身子微微的向前倾。
“一切自有天意,天机不可泄露!”
枯木大师的样子是不会告诉自己的,慕容霓裳的手伏在自己的小腹上,只能听凭天意了。
既然枯木大师不肯泄露天机,慕容霓裳强求亦是无果,所以她并不纠缠,起身准备离去,枯木大师却在慕容霓裳的身后再次说道:“皇后,苦海无涯,何不回头是岸!”
如果这句话是说给过去的慕容霓裳听的,或许还有情可原,可是如果说给现在的慕容霓裳,难免就有些说不通了,较比之前杀了端木玦的心思,此时的霓裳已经开始原谅他,而且经过福寿宫他百般的护着自己,霓裳甚至愿意重新的接纳他,何来的回头是岸,于是慕容霓裳未转身,问道:“枯木大师,本宫现在已经不在苦海之中,何来回头。”
“皇后,人生本苦海,众人皆处于苦海之中,只是有人沉浸其中无法自拔,而有些人已经回头,皇后恰恰是后者,明知身后有岸,却是始终不肯回头,还要朝着更为苍茫之境而去!”
慕容霓裳被他的话魇住了一般的身体静止不动,此刻门外小茉进来传话,“娘娘,福寿宫传来消息了,说是汪太后醒了!”
汪太后醒了,正是时候,慕容霓裳脸上忽现出一份喜色来,只是向前迈了半步,没想到枯木大师竟然拉住了慕容霓裳的衣袖,如此逾越规矩大不敬的罪过,想必不是情急之下不会,枯木大师不会这样去做,还好殿内只有枯木以及他的两个弟子,不然当着众人,慕容霓裳又何以不去治他的罪过。
“皇后,回头是岸!”枯木大师眼睛如同铜铃一般的瞪着,“皇后可知为何往复此生,就是因为心怀怨念无法超脱,还请皇后回头是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