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一本旧账(2 / 2)

慕容霓裳抽出了自己的衣袖,沉默了些许,说道:“大师,如果真的我还在沉溺于苦海,那就继续的沉溺吧,我的怨念太深了,执念也放不下,诵经的时候,就只为我腹中的胎儿求福吧,前一世我对不起她,未能让她出世,这一世只求她能平安降生,任何代价不足为惜,可是我却不能放弃任何一个机会去完成我的使命,不然这一世的往复,就会留有遗憾。”

看着慕容霓裳出去的背影,枯木大师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句“阿弥陀佛”。

……

慕容霓裳赶到福寿宫的时候,端木玦已经到了,中风卧床昏迷不醒了十天的汪太后总算是醒了过来,早些时间里宫里碎嘴巴的下人都曾传言太后怕是年前醒不过来了,没想到刘太医医术高超,竟让太后清醒了过来。

只可惜醒过来时醒过来了,可还是动不了,半瘫在**,只有上身的一半身子可以自由的动作,其他的位置只能失去知觉一般的僵着,也不能正常流利的说话,只觉得嘴唇木木的,好像是没说一句话脸上都不听使唤,其实她的脸都已经歪了一半,只是没有人敢告诉她,所有的镜子都被端木玦藏了起来,汪太后用她仅仅能动的一只手摸到了一条腿,还以为是坐在床前的端木玦的,却没料到是自己的,因为已经完全没了知觉。

慕容霓裳见她的一只胳膊伸出了被子,想要上前为她盖好,却没想到汪太后竟然用力的将她的手打开,就连端木玦都吃了一惊,可是慕容霓裳眼底的笑意,似乎只有汪太后才看得明白,她虽然是躺在**中风了,身体不能动了,可是脑子并没有瘫痪,她与慕容霓裳这么久的敌对,让她对自己的这个敌人太了解了。

自己这个样子绝非偶然,她眼底的那一抹笑意来自于胜利后的得意之色,汪太后从未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任何的不适,哪怕是头疼,不过是推脱的借口,可是在问道一阵类似于松茸的香味之后,她便全身僵硬,没过一会儿,便一口热血吐了出来,她知道自己一定是遭了算计,而算计她的人,就是眼前这个不动声色的狐狸精。

汪太后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慕容霓裳,如同一只好斗的毒蛇正在窥视着自己的敌手,只可惜现在这条毒蛇已经被打中了七寸,只能瘫在**了,慕容霓裳尴尬的看了一眼对自己颇为愧疚的端木玦,轻声的说道:“母后的手臂露了出来”,并轻轻地使了个眼色,端木玦会意的将汪太后的胳膊又放进了被子里。

见太后还在死盯盯的看着慕容霓裳,端木玦心中亦是一阵的尴尬,遂拉了慕容霓裳的手出去说话,自然是想安慰她一番,两人行至外殿,屏退了下人,慕容霓裳安慰端木玦一般的说道:“太后的病情已经好转很多了,想必刘太医会尽最大的可能让太后好起来,皇上不必太过于忧虑,不然急坏了龙体,太后又要伤心了,岂不是对太后的病情雪上加霜?”

端木玦要说的自然不是自己,也不是太后,他揽了慕容霓裳的肩膀,安慰道:“母后现在缠绵病榻,自然是心情不好,所以对你也是态度不好,你要迁就一下她,毕竟如今她是卧床不起。”

慕容霓裳莞尔浅笑了一下,说道:“臣妾受些委屈没什么,只要后宫和乐,不让陛下操心就好!”

两个人正在外殿絮絮的低语,只听见内殿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慕容霓裳和端木玦赶紧的起身,一进去就看见侍女宁儿跪在地上,而汪太后能动的一条手臂抻在被子外面。

“怎么回事?!”端木玦皱着眉厉声问道。

管密犹豫了片刻没有说话,倒是一边另一个被吓哭了的小丫鬟抽抽噎噎的说道:“宁儿想要将汤药喂给太后服下,没想到太后却是用力的推了宁儿一把,将药碗打翻了,而且宁儿的手也是烫伤了!”

宁儿是内务府新调任来的侍女,顶替霍嬷嬷的位置,汪太后自然是不喜欢,因为她感觉得到,这个宁儿是慕容霓裳的人,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此时的宁儿跪在地上抽泣,慕容霓裳蹲下身来,拿过她被烫了的手,挽起了袖子,只见一截少女的白皙肌肤上有一连串的水泡,端木玦看了一眼都觉得心疼,慕容霓裳连忙吩咐身后的小奴,说道:“快带她去太医院裹伤,会承乾宫取些蚕丝帕子,为她包扎,还是大好的年纪,别留下了疤痕!”

哭哭啼啼的宁儿被小奴带走了,屋子里是一阵的宁静,与其说宁静倒不如说是沉寂,端木玦看着卧榻上的汪太后竟然还是眼含怨念,实在是无法理解,就算是卧病在床心里头不顺,也不至于对一个无辜的下女这般的残忍,端木玦气的拂袖而去。

慕容霓裳面含笑意的看着榻上的汪太后,宁儿虽不是她安排的,可是却是她的人,这碗药的确是汪太后打落的,可一个躺在**的人能有多大的力气,不过是一处苦肉计,因为汪太后平日里对下人刻薄,所以他们自然是认为太后是有意的,包括那个哭诉的宫女,也是被太后惩罚的,而在殿中,唯一能够看的明白这出苦肉计的,恐怕就是管密了,可他的眼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即使向皇上告了状,也是无济于事,只能是惹祸上身,所以管密方才并没有说话。

慕容霓裳一步一步的走近了病榻,汪太后那只能动的手还想推开她,可端木玦不在之时,慕容怎么可能让她欺负了去,自然是一把捉住了太后的手臂,禁锢的她一动不能动,假意的整理她的鬓发,轻声的耳语道:“太后,你还记得我腹中的胎儿吗?”然后是一阵毛骨悚然的轻笑,“你肯定是不记得了,不过没关系,我们两个前世的旧账,每一笔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你如何指使汪媛来谋害我,如何与周德妃狼狈为奸的陷害我身边的人,还有如何往皇上身边塞女人,我都记得清楚,每一笔账都不会轻易地一笔勾销的!”

或许是慕容霓裳的态度让汪太后气急了,她手上用尽了力气耸动了一把,慕容霓裳被了、她掀的趔趄了一下,连忙抱住了自己的小腹,两道目光纠缠在一起,一个是怨恨不屈服,一个是气急败坏,慕容霓裳拾起地上被打落的银盘,将那擦拭的光亮的盘底当做镜子一般的照向了汪太后,“你看看你自己,想不想一个怪物,口眼歪斜,这幅样子送你去见先帝,怕是先帝都会嫌弃你!”

银盘底晃出来的人影如此的丑陋,汪太后都不能相信那是雍容华贵的自己,嘴角耷拉着,一边脸向一边歪着,因为气愤,脸扭曲的连鼻子都不在挺直,慕容霓裳只听见“啊!”的一声惨叫,**的人昏了过去。

……

“你们看,我的手臂是不是恢复如初了?!”宁儿挽起了自己的袖子,一截小臂在冷风里看起来尤其的细化,她本来就皮肤好,水嫩嫩的惹人喜欢,庆儿伸手摸了一下那被烫伤的地方,问道:“当日见你烫起了那么多的水泡,怎么就完好如初了?可是用了什么奇药了?”

宁儿放下了自己的袖子,不无得意的说道:“当然了,皇后将她用的舒痕胶赏给了我,而且还让小奴姐姐用蚕丝帕子给我包扎,其不能好,那蚕丝帕子可是轻薄细柔,我都不舍得戴在身上。”

听宁儿这么一说,庆儿脸上有几分不甘的说道:“也就是你命好,你看看我的”,庆儿将袖口打开了一点,只见上面一道不短的疤痕,好像是一条吸血的虫子附在上面,只听她继续说道:“这是当初拾碎片的时候割伤的,太后只看了一眼都没理,还说我自己笨手笨脚的!”

宁儿见大家的脸上都带着心酸的神色,便继续说道:“慕容皇后可是和汪太后不一样,你看看人家承乾宫的宫女,随便一个门口守门的丫鬟,就由两层棉的棉袄穿,还有好几件衬裙呢,听说承乾宫的皇后可大方了!”

“我也听说了,你看那承乾宫的三等丫鬟小茉,还有银镯子戴呢,人家承乾宫的姑姑们,都能得了皇后赏的玻璃种子,可咱们,在这福寿宫伺候了这么多年,得过些什么呀,过年过节的时候,偶尔赏些散碎的银两都要烧高香了,这些银子还不够贿赂太后身边的嬷嬷的!”

“还要什么赏赐啊!”坐在最外边儿嗑瓜子的小太监阿昌接茬道:“不讨一顿打就不错了,还赏赐!”

宁儿是得了皇后的意思有意来搅乱福寿宫的人心的,现在太后卧病在床,承乾宫这边儿难免要是一些小动作的,这些下人却又不能都换了去,也不能都收买了,只能让她们都敌视了自己的主子,巴不得她受罪,这样的状态,不管谁欺负了太后,结果都是他们一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所以宁儿尽可能的让她们信服,太后对他们不好,而皇后则是一个出手大方,宽容的人。

“哎,若是能到承乾宫去当差,就算是做个三等守门的丫鬟也好,也比在这福寿宫做一个二等丫鬟,整日了端茶递水,动辄打骂的好!”庆儿叹了口气,颇一副时运不济的样子。

宁儿见缝插针,貌似一副打趣的态度,说道:“呵呵,要不你对皇后殷勤一点,等着太后薨了,没准儿内务府就将你送去皇后那里了!岂不是得不着打,还能日日领赏了!”

宁儿语毕,一圈聊天的人都沉默了,宁儿的话好像是对的,如果能够让皇后喜欢,如果太后薨了,自己不就有机会走了,宫里头的下人不都是这么做的,这些在宫里还有漫长时间的小丫鬟、小太监们立刻沉寂了,都在若有所思,唯有那嗑瓜子的声音变得慢了,宁儿知道,自己的这句话算是没有白说,他们都开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