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唇有些发紫,我心里开始担心,他的体质这样泡凉水,怎么受得住。
“盼弟,去烧点热水。”
看着盼弟乖巧地离去,我不顾自己光着脚,下了床。
“别弄了。”将他手中的盆夺下,指尖相碰是刺骨的冰冷。
“没事的亚子,我刚喝了姜汤暖好身子才来的。”
“不把水舀干净,这屋里会返潮,你们夜里就没法睡了。”
严决明执拗,我见他坚持,便捡起了一旁的水盆与他一起。
“对不起,亚子。”
他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像小鹿一样,带着雾气。
“...其实...秦离若和林菀菀的事儿,我早就知道了。”
“哦。”
“我没有告诉你。”
“哦。”
“...亚子,他配不上你。”
“...嗯。”
严决明却突然停了手,他转过头,有些正色地看着我。
“你对他的付出...和退让,其实我们都看在眼里,只这样是不对的。”
我不答话,默默地弯腰干活。
“我希望你能明白,长久和健康的关系,靠的是合拍的三观和彼此的吸引,而不是像你这样一味地付出。”
“他和林菀菀的接触你也早就知道罢,亚子?只是你为什么装看不见呢?掩耳盗铃吗?看不见就不存在?”
严决明将我手里的盆用力抢走,逼迫我看向他。
“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他的关系到底算什么?”
“...别说了。”
“你以为他真的在乎你吗?你付出的这一切,你的牺牲,都只是自我感动!这叫什么,犯贱!”
严决明的眼,又黑又亮。
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关切、焦急和不知所措。
“你不能再这样把自己关在屋里临摹什么劳什子字帖了,走出来,看看外面,可好?”
我却嫣然一笑。
“放心吧,我没事的。”
这场大雨,从京城开始向金舜各州府扩散。
街道上一个人影都没有,白花花的全是流动的雨水,平整的青石板路汇成了一条条小河,欢快地穿梭在街头巷尾。
我依旧没有走出屋子。
雨太大了,油纸伞都扛不住豆大的雨滴。
金舜的早朝已经停了十数日了,朝廷上下的工作都因这场连绵不绝的暴雨而停滞。
傅书业突然给我写了封信。
“近日雨多,冲毁河岸,我军与太掖暂时停战,只是湍急的河流暴涨,不知驻扎的前线阵地还能坚持多久。”
“昨日我巡逻时,河水已漫过小腿,将阿娘新给我纳得鞋底泡坏,很是心疼。”
“可我更心疼的,却还是你,我的亚子。”
“感情的事情,不是你一个人觉得舍不得就可以留下来的,兄在前线,唯望妹安。”
我开始担忧,连日的暴雨对前线的影响必定十分严重,况且傅书业就驻守在定境河畔,河水暴涨第一个淹得就是他!
“兄在前线,唯望妹安。”
我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期望,在秦离若的背叛后,我突然心里开始更记挂起阿爹阿娘和傅书业了。
这天就像漏了似的,阿爹阿娘在鲁县,鲁县临海,也是个容易被淹的地方,傅书业又在定境河。
如何能安心,怎么能安心!
打开窗户,入眼的就是“万根银针竖地面”的景象,放肆的大雨在城中肆虐。
刚刚清理过的院子不过两日,又积起水滩在不断汇聚,想来再下个两三日,就又要将盆碗掏出舀水了。
风一阵紧似一阵,夹杂着瓢泼大雨也忽左忽右。
不过开窗片刻,站在窗边的我上身便湿透了,放眼望去天幕好像蒙了一层白雾,宛如缥缈的素纱。
狂风席卷,就仿佛是平静的海面被风一吹,翻起了巨浪。
院子里的水滩被风吹的小浪涌起,攀在院子的墙角,水声碰撞。
看着墙角被打湿半人高的痕迹依然清晰,我攥紧了手中傅书业的来信。
定境河河岸决堤,暴涨的河水用不了几日就会攀上河岸。
如今已经漫到小腿,那这样连绵不断的暴雨下,漫道大腿,到腰肢,要几日?
傅书业的处境,还安全吗?
河堤一日不修复,河水就一日无可阻挡。
边境、前线、战场。
不,我不能这样。
不能坐视不理。
我,要去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