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暴雨,已经连绵下了五日。
河水暴涨,京郊的庄稼也被打弯了腰,沉甸甸的穗头彼此庇护。
电闪雷鸣,暴雨哗哗,像天河缺了口子。
“这雨,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盼弟忧心忡忡地盯着窗外,道:“院子里的积水都排不出去了。”
我低着头,临摹字帖,攥着笔杆的手稳稳地书写着,心无旁骛。
“先生...”盼弟惴惴不安地靠近我,讨好道:“还生我气?”
小手搭在我的手肘,不大的力道却让我偏离了笔势,一道漆黑的墨迹探出表格外。
“呀...”盼弟迅速抽回手,不敢再出声。
“没事。”我淡淡地将写坏的宣纸团成一团,投向纸篓。
看着我平静的面容,盼弟小脸一垮,带上了哭腔。
“先生你别这样...”
“先生我错了...我...我不该把秦博士的喜帖藏起来...是盼弟不对...”
盼弟一抽一抽地吸着鼻子,胡乱地抹着脸,解释道:“可看了那喜帖...盼弟真的慌了...盼弟好怕先生会伤心难过...”
“轰隆隆——”
窗外又一声惊雷响起,盖住了盼弟抽泣的声音,狂风卷着雨丝像无数鞭子抽打在窗槛上,雨水钻进窗缝,顺着台子向下流淌。
“进雨了,盼弟。”我出神地望着窗,脑子里却蓦地想起家访的那个雨夜。
一样的暴雨连绵,一样的风吹雨打。
不知道,林菀菀有没有给他烧好热水暖身子。
我有些自嘲地摇头,嗐,还想这些干嘛呢。
盼弟一边哭鼻子一边擦着窗台的水渍,我瞧她小脸皱皱着,哭的十分委屈。
无奈,拧干抹布,去帮了她。
“莫要哭了,这台下淌出的,都分不出雨水还是泪水了。”
“先生...”盼弟却丢了抹布,放声大哭,一把拥住了我的腰身,嚎啕着。
“先生打我罢,骂我罢,若不是盼弟耽误事儿,也许先生早些知道,秦博士就会回心转意呢!也许不会这样呢!”
摸着盼弟细软的发丝,我强忍着心中的酸涩委屈。
哄道:“乖,不哭了。”
“先生...你怪我罢...”盼弟自责地用小手抽打着自己,发了狠似的:“都怪我,都怪我!”
在盼弟的哭腔里,我一直压着的情绪全然被带动了起来。
无论我和秦离若最后生疏到什么样子,曾经他对我的好,都是真的,曾经我对他的心,也是真的。
眼看着我俩越走越远,不是没想努力过,只是每次我试图去握紧他时,总会将他推向更远。
就像握不住的沙,越是想要彼此靠拢,感情却从指缝中迅速滑落。
有心无力,力所不能及。
我想我终于明白,有一些事,不是你努力就能做到的。
人总要接受,不是所有事都会遂心。
如意如意,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我只希望他不后悔认识我,也是真的快乐过。
我真的有带给他过快乐。
如今终有一散,我也不辜负当初的相遇。
指着心口,我敢说,没有辜负过这段情谊。
我不能接受的,只是无法面对现在的结局罢了。
我的泪,带着滚烫的体温,砸在了盼弟的头顶。
“先生不哭,先生不哭。”
盼弟垫着脚,小小的手胡乱地在我脸上擦着,可她的手好湿。
混合着汗液和自己的泪水。
我们像两个傻子,抱在屋里,相互擦着泪。
“好了好了,先生哭出来就好了。”盼弟语无伦次地道:“盼弟也不知道该不该让先生哭,是盼弟没用,明明答应了严哥哥要照顾好先生的!”
“呜...”
盼弟的眼泪更凶了,她彻底放弃了给我擦拭眼泪,也不用手捂着脸了,就着窗外的雨声,盼弟耸着肩膀毫无顾忌地飙起泪来。
雷声响了,犹如一位巨人的怒吼,脚下的大地都发出了震动,地上的热气跟雨夜的凉风掺和着,砸在地上,卷起阵阵腥气。
屋子里到底还是涌进了雨水,被盼弟说中了,院子里的水下不去,积得高了便越过门槛倒入进了内屋。
“先生,我去多拿几个盆来!”
盼弟急吼吼地拉开房门,正撞进门外如门神一样的严决明身上。
“严哥哥...呀...你怎么不进来?”
严决明身上早已被雨水打湿,月白的长袍早已被浸泡饱和。
他不说话,腋下夹着两个铁盆,闷声地弯下腰开始向盆中舀水。
“严哥哥,给我罢。”盼弟伸手,想接过一个,严决明却躲开。
“你们女孩子家家受不得凉水泡的,快和你先生一道回**待着。”
盼弟争不过他,被他打横抱起扔到了**,又顺手将我脱在地上的鞋子揣在了兜里,让我无法下床。
“喂...这屋里都你自己收拾,你要干到什么时候?”
严决明的额头滴着水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他只抿嘴笑着,不说话。
我和盼弟蜷在**,严决明卷起裤腿,弯着腰一盆一盆地倾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