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弟一愣,喃喃道:“...我没想过。”
“是啊,这是你预先没有见过的应用场景,并不代表这样的计算需要是无意义的。算学的应用不是局限在你见过的场景,每时每地,都有发挥它价值的地方,不要因为自己没有见过,就否定它的意义。”
我指了指盼弟的心口,道:“不要用眼睛,用心。”
“对不起...先生...”
盼弟低下头,从我手中接过了笔杆,埋头继续苦算。
过了一会,她丧着脸,语调里带了哭腔,道:“先生,我太笨了,算不出。”
笑了笑,我宽慰道:“无妨,这样的题,先生第一次算时,还不如你呢。”
扯过一张宣纸,我将秦离若提出的算法,写了下来。
“如果假定成人数是一个定值,那么孩童就是一百减掉这个定值,抛开我们原来的罗列算法,成人所需馍馍数量是三倍定值,孩童所需馍馍则是一百减掉定值再除上三,这样你列一下恒等式,是不是会更清晰?”
一步一步引导着盼弟的计算,看着她眉头从紧皱到豁然开朗。
“先生,若是这样的算法,那户部的赋税分摊,是不是也可以这样应用了!”
我笑着点了点头。
盼弟喜出望外地挥着手,过一会,又思考道:“那若是这个假定值,是个多个呢?”
“比如呢?”
盼弟搬出《九章算术》,“哗啦啦”地在我面前翻开,不一会,指着其中一道,问:“就是这种!”
我略一探身,见这题书着,“莆日生三尺,莞日生一尺,莆日生自半,莞日生自倍,问几何日莆莞等长?”?
盼弟已经自顾自地采用原有的罗列法开始计算起来。
看着她从第一天,算到第二天,再罗列第三天...
然后用力地划过每一个节点的计算结果,嘟囔道:“太乱了。”
我却快速地答道:“二日,十三分日之六,各长四尺八寸、十三分寸之六。”
盼弟吃惊地张开嘴巴,惊叹道:“怎么这样快。”
“这样的算题,假定的值,需要经过计算才能得出,你瞧,到第二天末,蒲长为四寸半,,莞长为三,而到第三天末时,蒲长为五又四分之一,莞长为七,于是知道是在第三天初到第三天末之间生长到同一长度的,这期间它们生长速度分别为四分之三尺每日和四尺每日。”
“依据这样的结果,用它们长度的差除以速度的差便可得到追齐的时间了。”
盼弟苦恼道:“可是这样,不还是要先进行罗列计算嘛...”
“是的。”
盼弟思索着,半晌才道:“也就是说,假定计算的方式,是可以和原始算法相结合的...那这样,前几日户部的问题便可以解决了?”
“就是户部办事员从不同的时间和不同的地点出发,最后如何碰面的问题!”
盼弟眼睛里亮出点点星光,自顾自地说着,脑子里不知转过了多少主意,已经开始盘算这种算法的应用了。
我在秦离若的算法上,做了些修改。
原本定死的假定值,并不适用所有的场景,有些定值需要嵌套层级才能得到结果的应用。
可这样的嵌套,在原本师兄的册子上,是被划了横线的。
他认为,这样的嵌套依旧需要前置的计算,过于繁琐。
与盼弟最初的反应是一样的。
可是这在我看来,并不是问题。
计算方法的应用需要区分实际的需求,为了达到需求有所变通并不是繁琐,而是为了解决问题。
僵化的计算体制从金舜开国沿用至今,老学究们为了保持算法的一致性,满足所有需要计算的场景,采用了最笨拙的法子,也就是罗列法。
而师兄,就是被这样‘一致性’地僵化框架,框住了思维,不敢变通,所以他的算法无法应用在所有场景下,才迟迟推广不起来。
我却始终认为,教育的根本在于学会自我思考。
付老是这样教导我,如今我也是这样教导盼弟。
不想这些条条框框的限制,困住她。
临近年关,京城的街上却丝毫不见往年的张灯结彩。
军需部反倒更忙碌了,太掖的突火枪虽然暂时停止了使用,可它的威力后果,却开始显现。
前线的伤亡愈发严重,原本只在战线后方设立了救治站,可渐渐地,各战线的伤兵越来越多,救治站已无法收纳更多。
伤残严重的士兵,被运送回了京城,各部主事因为谁来接纳管理这些伤兵每日吵得不可开交。
这些伤兵,有的留下终身残疾,有的躺在**昏迷不醒,还有的正在死亡线上挣扎。
高昂的救治成本,分摊在每人头上的抚恤金,合起来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朝廷有心无力,可若就这样不管了,那必定伤了前线奋战将士的心。
动摇军心的事,是万万做不得的。
可是,如何安置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