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1 / 2)

尚书令 十月清槐 1789 字 1个月前

什么样的人生,才是有意义的人生?

趁年轻拼尽全力,害怕死前没有把世界看完,还是抗拒还没遇见爱情就已人生过半。

不,都不是。

是满足物质渴望的欲.望吗?

有些人认为,人的欲.望无穷尽,就好比你买了一套好看的衣裙,一定还会遇见下一套想拥有的裙衫。

这样短暂的欲.望里,能够得到终极的满足吗?

我想也不是。

可是是什么呢?

付志梁的信,皱皱巴巴。

他说,师母走了。

在一个下雨的夜晚,睡梦中,离去的很是安详。

那个雨夜,师母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地念着新婚时的二三糗事,她笑着说,要明日早起给婆婆奉茶。

付志梁以为,她又犯了糊涂。

只把她当小孩子哄,哄啊哄,哄着她睡下,直到后半夜风雨交加,吹开了窗扇,他惊醒。

才发觉,她的身子,已经僵直了。

师母的丧事,很低调。

付志梁说,如今战乱,也不麻烦离若和我了,只叫我俩好生珍重。

他带了一抔黄土,盖在师母的墓碑前,独坐了一夜,便算送行了。

师母走了后,剩下他一人。

独身而居的坏处便是在作息上时常对付了事。

有时候,一天也想不起来正经吃顿饭,昼夜颠倒也是常有的事儿。

战事绵绵,村子里的私塾教堂纷纷关门,满街都是无所事事的孩童。

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自掏腰包,办置了两块板子,付志梁开始义务地为失学的学子们授课。

可人啊,老了总有些小毛病。

在一次熬夜备课后,付志梁染了风寒。

他逐渐感觉到精力不济,提笔忘字更是常有的事儿。

付志梁有些慌了。

“平日我是很勇敢的,一病可就有点怕死。”

我模糊着泪眼看付志梁的信,大颗大颗的泪珠掉落,洇湿信纸,将工整的墨迹打乱。

他怕自己变得像师母一样,对不起台下殷切的双眼。

付志梁说,起初他开始明白,为何秦始皇要追求长生不老了。

因为害怕。

人最根本的恐惧,是对死亡的恐惧。

他开始昼夜撰写,将毕生所学全数编制成册。

可再一次授课时,他看着台下那一个个稚嫩的脸,嘴里背着的是算学的口诀,手下木棍比划的是算学的算法,课后向他求问的是算学的应用。

付志梁说,他突然不怕了。

“创造比我们活得更久的东西,作为我的延伸,在我死后替我活下去。”

这一句话,付志梁写的无比坚定。

他突然明白,他在算学创造的价值永远活着,便是一部分的他永远活着。

找到属于自己的意义,才是治愈对死亡根本的恐惧。

“这意义,可以是一份感情、一份事业,它是什么形式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钟爱它,因为靠近它而感到幸福,不论结果。”

我几乎泣不成声。

信纸的一角被我捏到字迹模糊,手指上沾满了墨迹,可我全顾不得。

付志梁将“欲.望”和“一生所爱”区分的清楚。

欲.望实现了,我们感到的是欲.望实现前的空虚。

这种空虚感强大到覆盖了满足欲.望时的心理满足。

而一生所爱,是另一种强大的力量。

算学,就是付志梁的一生所爱。

付志梁为每天起床能做这件事,感到由衷的幸运。

“亚子,离若,吾老矣,近来天凉,更是难以下床。可即便如此,便是瘫在**,脑子里想过一遍算题,都感到由衷的幸运。”

“漫漫长夜,孤独和寂寞,只要是有它,都有趣。”

付志梁死在了算学的课堂上。

告老还乡后他闲来无事教村子里的孩子学习算学,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也在坚持热爱的事业。

他把一生,奉献给了算学。

“什么样的人生,才是有意义的人生?”

信的最后,付志梁再次反问。

可我哭着,用一直发抖的双手将信纸捂在心口,想感受付老在生命最后书写这封信的温度。

我想,有意义的人生,就是用喜欢的方式度过。

付志梁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还争取到了把喜欢当成事业的权利。

哪里还有更好的活法?

算学给付志梁最好的东西,不是算学部博士,在于他的一生所爱是算学,做学子时就碰到了。

而万千众生,可能需要找遍千山万水,才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