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兴弟几乎用跑的,在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后,喜出望外地窜了出去。
我想,她一定是去给付老写信了。
秦离若返回时,屋里只剩下我自己。
他讷讷地举着帕子,道:“葛兴弟呢?”
我却没答话,对着帕子的柳叶标识辨认,与记忆里样式重合,果然。
““八臂一头好夜叉,三头六臂是哪吒。”
看着秦离若的眼,我慢慢背诵。
“两处争强来斗胜,不相胜负正交加。”
“...你...”
秦离若倒吸一口凉气,指着我,张大嘴巴,不敢相信。
“三十六头齐出动,一百八手乱相抓。旁边看者殷勤问,几个哪吒几夜叉?”?
“亚子,你从哪里看得?”
“一本裹着《周易》外皮的书里,可惜书籍有些年岁,保存不当已经松散了。”
秦离若深呼吸,哑然失笑,手指着帕子道:“所以你要我回去取它?”
看我不置可否的样子。
他笑了笑,有些无奈有些啼笑皆非,道:“你呀,什么都瞒不过你。”
那本书确是秦离若所著。
那时他还是名刚入学的学子,不满算学算法老道,便独自创了种解法,并自己编题解着玩。
后来,不知是哪次迁居,弄丢了书籍,好在解法早已熟背在心,便也没花.心思去寻。
谁想,这书竟然落在我的手里。
“那师兄现在可以给我解答,如何在算法上创新了吗?”
秦离若宠溺一笑,展开宣纸,随手写下一道算题。
“今有凫起南海,七日至北海;雁起北海,九日至南海。今凫雁俱起,问何日相逢?”
“相对问题?”我歪着头看向秦离若的眼,笑道:“考我咯?”
秦离若将笔递给我,鼓励道:“解解看。”
咬着笔杆,我开始心算列举,凫要飞七日,大雁要飞九日,那第一日凫飞过七分之一,雁过九分之一。?
第二日...
第三日...
在脑海里转了几转,我才不确定地道:“是四日,对么?”
秦离若笑着点点头,又写道:“一房七客多七客,一房九客一房空,问几房几客?”?
“一百馒头一百僧,大僧三个更无争,小僧三人分一个,大小和尚得几丁?”?
“良马日行二百四十里,驽马日行一百五十里,驽马先行一十二日,则良马何日追及之?”?
“今有牛、马、羊食人苗。苗主责之粟五斗。羊主曰:“我羊食半马。马主曰:我马食半牛。”今欲衰偿之,问各出几何?”?
“......”
看着秦离若手速极快地书了七八道算题,然后推给我,又在旁燃了香,才许我答题。
眼见香柱一点点燃尽,我才将答案一一补全。
这些题虽不难,可在有限的时间内全部答出还是有些挑战性的,幸好我会心算,不然是如何也答不完的。
秦离若看着我的答案,赞许地点点头:“不错,全都对了。”
抹了抹头上的汗,我心虚道:“时间也太赶了。”
“就是这么赶,亚子,每年户部征税,分摊入户,工部修缮,都需要极大的计算量,可人手、时间都是问题,所以户部征收总有遗漏,工部图纸也总是反复修改。”
“因为时间太紧了,晚一天崩溃的河堤就要淹没一个村庄,那是成百上千的人口,时间不会等你反复演算,你必须和时间赛跑。”
难得见秦离若如此严肃,他提笔在宣纸上写着。
“就拿这道题讲,凫雁要飞的行程总长是一定的,假定相遇时间,那道题中,应该为十七加十九分别乘上时间等于一,这样直接相除就能得到相遇天数,几乎用不上心算,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我的心砰砰地跳着,眼睛紧跟着秦离若的笔势。
“所以,这样简便的算法,师兄为什么不推广呢?”
秦离若笔势一顿,不无酸涩道:“世人常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算法革新光靠自己是不够的,你只能影响到自己力所能及的区域,更多的,还需要有人支持。”
“这个算法,只有付老支持我...”秦离若眨了眨眼,苦笑道:“挑战权威的事儿,不是这么容易做到的。”
气氛有些沉默,秦离若眼里的光灭了。
我很害怕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希望黑夜过后它会有更灿烂的黎明。
太理解付老和师兄郁郁不得志的心,就如同我曾想大展拳脚发展算学,却被祭酒告知意图合并算学部一样。
郁郁而不得志。
看着秦离若有些颓然的神情,我抓起纸笔,在宣纸上画出我自以为傲的图表结构。
“这是...?”
秦离若张大嘴巴,看着我一道接一道地展开解题思路,图表分析、辅助画线,思路一目了然。
“师兄,这种图表结构是我的法子,交流心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