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以为会看到记忆里那双含着凉寂的眼,此时眼底的热意骤然凉了半截,清明掺着淡得藏不住的失望,喉结滚了滚,才低唤出声:“熙儿?”
他收拾好情绪,怕那点失望露得太明,再次伤了眼前人。
“嫔妾给陛下请安。”云熙屈膝时,眼尾悄悄扫过帝王微滞的神色,轻声问,“陛下今日来,怎的没叫人先通传一声?嫔妾也好备些陛下爱吃的碧螺春和玲珑糕。”
萧贺夜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心头那点恍惚还没散,却还是攥紧了些:“你昨日受了那般委屈,孤一得空,自然要过来瞧瞧。”
云熙弯了弯唇,垂眸时将眼底那点了然的冷意藏得干净。
“嫔妾没事了,”她声音放软,“昨日若不是陛下信嫔妾,还让人查了清楚,嫔妾怕是难证清白。这份恩,嫔妾记在心里。”
萧贺夜牵着她往暖阁走,地龙烧得正旺,暖意裹着淡淡的熏香漫过来。
两人挨在软榻上时,他目光落在她袖口,伸手就想去掀:“手腕的伤如今好些了么?”
云熙忙抬手拦了:“陛下,不妨事的,已经结痂了。”
“孤看看才放心。”萧贺夜没听她的,轻轻揭开纱布。
哪有什么结痂?
那道伤口边缘似乎比昨日还要肿了些。
他眉峰立刻拧了起来,语气里藏着真切的心疼:“怎么还更严重了?”
“许是入了冬,天儿冷,伤口愈合得慢些。”云熙指尖蜷了蜷,面上却依旧温顺,“真不打紧的,陛下别担心。”
萧贺夜没再多问,伸手拿过旁边的玉瓷药膏:“孤给你重新上遍药,这是太医院新制的,一定要按时上药。”
药膏触到皮肤时有些凉,云熙看着他垂眸时认真的模样。
凤眸里盛着的担忧倒不似作假,可她心底却凉丝丝的。
她太清楚了,这份在意,不过是对着“雪儿替身”的浅宠,是帝王缅怀旧人的余温。
那位雪妃走得早,早被他的记忆镀了层金,成了无人能及的白月光。
男人大抵都是如此,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美其名曰念旧,实则不过是贪念那份求而不得的圆满。
前世她便是看清了这点,所以从不怨那位素未谋面的雪妃。
真正让她落得尸骨无存的,是眼前这位帝王的凉薄,是崔南姝的阴狠,还有那位看似端庄、实则手染鲜血的皇后。
如今她要的,从不是他一时的宠爱,而是让他一步步陷进来,等到他哪天察觉自己早已离不开时,再让他尝遍“爱而不自知、失后方大悟”的滋味。
那样的痛,才够刻骨铭心。
路要一步一步走,心要一点一点捂,急不得。
“陛下待嫔妾这样好,嫔妾……”云熙话没说完,眼圈先红了,抬手擦了擦眼角,“嫔妾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陛下才好。”
萧贺夜见她这样,心口莫名一软,伸手替她拭去泪痕:“好端端的,怎么还哭了?”
“嫔妾这是感动,”她往萧贺夜身边凑了凑,“在这宫里,除了陛下,没人会这样护着嫔妾。”
暖阁里静了片刻,云熙忽然轻声开口:“对了,嫔妾昨日听宫女闲聊,说陛下前些日子提拔了好些寒门出身的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