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大雪的晚上，她第一次杀人，却杀红了眼，杀光了整个寨子的山贼。

后来苍梧跟她说起的时候，他说，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狠的人！

翟睿源虽然不是苏家的人，但是因着苏芫华，她早已把他当做了家人。

如今苏芫华不在了，他更像是身体中寄居者一半的苏芫华的灵魂，让她感觉到亲近，也让她的灵魂感受到难得的安宁。

“他害得苏家这般，让你颠沛流离，受尽伤痛苦楚，你还替她守边关……”翟睿源想起方才搂着她时瘦削的感觉，不禁怜惜浮上心头。

这小小的身躯，究竟是如何挨过这么多个冰冷的春秋的？

“你这般为他，值得吗？”

值得吗？

值不值得……

“源大哥，你还记得吗？爹在世的时候，常教导我们的八字言。”奚鸢半垂着眼眸，不知道目光落在何处，仿佛是思绪已经飘回了从前的护国将军府。

那棵美丽又静好的合·欢树下。

“护国，护君，忠国，忠君。”

她声音虽浅，语气却是格外的坚定。

“只要他一日是大祁的明君，一日为大祁的百姓谋福祉。即便我再苦、再痛。也不能够允许外贼见她一步我们的国土！”

倘若，外贼在她爹打下的天下，守护的大祁土地上作·乱，她爹九泉之下，又如何瞑目？

她上战场，守边关，为翟睿霖昔日的承诺，更为她爹曾经的心血。

“是。”翟睿源思绪似有恍惚，“我记得。”

那日，两人在院中坐了许久。

翟睿源就这样坐在她的旁边，听她笑着讲她曾经遭过的难，受过的伤，明明都是痛苦的事情，她却唇角勾着浅浅的弧度，像是在说一件好笑的事。

“此番回来，我便不再去皇陵。有何事情，你便差个可靠的人来清王府寻我。”翟睿源与她叮嘱。

沉默一会儿又道，“如今，你不是一个人了。你还有我。”

奚鸢鼻尖微酸，“因为之前玉簪欲对我爹娘坟墓下手的事，我叫他下不了台来。我们之间许有隔阂，我也担心那些玄铁军旧部的安全。如今我在宫中，许多事情，有心无力。如今你回来了，能不能……”

“能不能护他们周全？”

她这个从地狱爬回来的人，不是为了把那些曾经亲近的人一起拉下地狱的。

她希望，他们都可以过得好，过得很好。

“你放心，不管是玄铁军的旧部，还是你的玄铁军，我都会尽我所能，保全他们每一个人的。”翟睿源的话终于还是像一颗定心丸，叫奚鸢放松了不少。

如此，她牵挂的，便又少了许多了。

就不至于那么束手无策……

“走吧，我特意请旨过来接你的。要是再晚些，见还没把你接回宫，皇上恐是要叫御林军出来寻了。”翟睿源没有问她和翟睿霖之间的事。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又阴差阳错地错过，就算再重逢，心中也隔着千沟万壑。

又岂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翟睿源的回来，叫奚鸢那心头的重担放下了不少。

同时这心情也好了许多，许是因着好心情，她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手腕脚腕处的伤，感觉也好了很多。

六月。

夜合宫的合·欢树全都开了花，那红色的绒花簇在枝头，绿树为冠，绿荫如伞，红花似伞。

邢家夫人有喜，是邢家这一代的第一个孩子，还是儿子。

是以，宴席的排场许大。

也不知道翟睿霖是哪根筋不对，竟然要拉着她圣驾亲临祝贺。

到场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跪地，随即投向邢家的目光也都变了，那脸上的笑意也更浓了。

她和翟睿霖坐在主位，邢家父母看向她，神情皆是愧疚之色。

她也未曾与她们多言，只是扯了扯唇角，点了点头，以示招呼。

当年的事，明哲保身，她能理解，但也只限于理解。

在席间坐着无趣，她便寻了个借口到一旁透透气。

先前她与翟睿源约好在这刑府的偏院见面，关于玄铁军旧部的事。

可是在那儿等了许久，也不曾见到翟睿源，却是碰上了刑陵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