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酒馆,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有热闹。
卫厌像是在倚墙而眠,而五花八门真真假假的消息里,有一则让人很感兴趣。
陈家,也就是少府监门下若卢狱令的陈家。
那陈大人和妻子的长女陈大姑娘待嫁期间,去了趟玄清女观上香祈福,回来的时候带了个农家女,说是见人家可怜,买下身契要做陪嫁丫鬟。
这本也没什么稀奇,怪就怪在昨儿个就有一对老夫妻跪在陈府外,说是想见女儿。
里头喝茶吃果子的声音一静,茶客们好奇得很,甚至有人迭声催问起来,声音都盖过了外头的雨声。
那说这事儿的人就摆手道:“嗐,这事儿越闹越玄乎,那陈府说这对老夫妇是见钱眼开,卖了女儿一回还想卖第二回,故而绝计不让那姑娘出府想见,免得心软后又遭难。”
“可那对老夫妇可怜巴巴,直说陈府强抢民女,留下银钱强压女儿按了身契,简直就是逼良为奴。”
茶馆有人‘嘶’了口凉气,“这么说起来,倒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乍瞧着指责也都站得住脚。”
“为何不报官?”
“怎么报啊,那老夫妇口口声声说陈府逼迫卖女,可一无人证二无物证,凭着空口白牙和两行浊泪做不得数,再说人家陈大人出身卫姜陈王四姓之一,何等家世背景,虽说是入朝新贵,却也是底气十足的。”
“便是对簿公堂,一头是平民百姓,一头是达官显贵,这相当于‘以民告官’,老两口根本无能为力,只能苦苦哀求和磕头。”
“后来还是陈府要嫁女顾及声名,索性就又给老两口些银钱,把人打发出城去了,也是,陈府大姑娘要什么样的婢女没有,非就那农家女不可么,必然是善心大发。”
到这一刻,大多数茶客都站在了陈府这边,毕竟人家位高还谦和,两次给钱就已经说明太多事儿了,于是众人又纷纷扯开话题。
一墙之隔的卫厌眯了眯眼。
他忽然想到半年前除夕夜,清河王妃为了搅乱京城而特意掳走不少妙龄少女。
然奚云不知道的是,除夕之夜救下来的三十位女子,事后卫厌则命人登记造册,家世背景全都一目了然,如今只需想想,卫厌就已然对上——这陈家大姑娘也是其中一位。
只是不知,那新买下的婢女是否也是这般?
卫厌原是没有多管闲事的,耳畔雨声寂寂里,忽就想到奚云当初的话,“卫厌,对于那些差点遭难的姑娘们来说,那夜被掳的事就是梦魇,我自然盼着女子能够帮助女子,但更希望她们能彻底忘记,好好为自己而活。”
“只是各人品性不同,这些都是京畿附近的姑娘,难免会有遇见的时候,但愿不会因此而生出龃龉。”
卫厌闭了闭眼,直觉告诉他,或许他该去一趟陈府,瞧瞧事情的真相。
雨势渐渐小起来的时候,卫厌已经翻墙入了陈府。
一路摸索,在黄昏时刻,卫厌已经到了陈府后宅某间闺阁中。
画屏前的两道身影一站一跪,尊卑立现。
站着的妇人云鬓玉摇通身贵气,伸手间将跪着之人头上簪花取下,轻而易举揉.捏成残渣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