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忽然觉得,这孩子似乎变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阿辛的眼神再也不似原先那个奶娃娃。
他挣开如意的手:“姨娘放我下去吧,我要亲眼看着爹爹回来!”
离他们落水已过了半刻,连总在富江打滚,人送外号水莽子的牛二爷也觉得,这儿水势迅猛,少夫人一个弱女子落入水中,怕是凶多吉少了!
至于公子,众人从未听过他善水,说不准……
“把船上最长的绳子给我。”
谁也没想到,公子还能活着回来,曹嬷嬷吓得瘫软在地上:“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是公子的声音。”
谢致训跑到船尾:“果然是阿衍,快把绳子扔下去,将公子拉上来。”
谢承衍随着水面上下起伏,他摇摇头:“父亲,阿宁还没找到,我得将她带回来。”
眼看就要下雨,福征忙跳下水,将绳子拴在公子腰上:“这一段是富江水流最为湍急之地,方才咱们过的那一处,便是夏夜也起雾,夫人想必是回不来了,公子就算是回去,这么大的雾气也难找着人。”
江水本就寒冷,可公子的眼神比江水还要冷上几分:“夫人的命岂是你能断的?发令召集游士,便是将富江的水阻断了,也要把阿宁找出来。”
孙百胜在船上急得跺脚:“公子不可意气用事,为了一女子,实在不值当,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夫对上对下皆无从交代,便是死了去见先主,也自觉心中有愧。”
这疯老头子,什么先主后主的,光说些空话套话,他该觉得对不住的,是这个生他养他的爹,谢致训一把推开孙百胜,朝着谢承衍开始哭嚎起来。
“儿啊,你可当心些,爹一把屎一把尿将你拉扯大实在不容易啊……”
抹了几滴泪又被孙百胜拽了下去,此人毫无家国大义,实在庸俗,难怪阿辛被他带得整日只知道吃吃睡睡和狗玩儿。
那孩子更是,到了这般时候,也不知道劝劝他爹谢承衍,光知道杵着脑袋在一旁看热闹。
不知嘴里说的什么混话:“你们实在不必拦着爹爹,若是不让他拼尽全力去将娘亲找回来,爹爹这辈子都不会安心,若是娘亲没了,爹爹的心也就空了!”
谢承衍顾不上管他们,深吸了一口气,扯着那百丈长的绳子,再一次潜入了水中,福征生怕主子伤了,也跟着游了过去。
见谢承衍劝不住,孙百胜摇摇头,只得朝牛二爷暗暗打了个手势。
牛虎啸大喝一声:“兄弟们,分二人一小船,一个在船上扯绳子,一个潜水,咱们这就返回夫人落水的地方去,哪怕是江底的泥,也得给我翻一遍。”
话音方落,二十几艘护行的木船便迅速朝着浓雾中划去。
谢老爷抹着眼泪,朝着江面上喊:“阿衍小心些,可一定要将阿宁找回来。”
孙百胜和谢致训二人站在船尾互相瞪眼,谁都恨不得吃了彼此。
孙百胜想,都是孩子交给了你,才养成这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样子,毫无大是大非之念,为了一个女子,连身上背负的使命也抛诸脑后,如何能担大任。
妇人之仁。
谢致训想,看我干什么,你不过是我给我家阿衍请的教书先生,倒瞪起主子来了,这些年我好好一个儿子被你教成了傻子我便不说什么了,如今人家夫妻恩爱,你却眼睁睁要人家生离死别,是人干的事吗?
狼心狗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