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认真的，我比你年长几岁，一定比你先老去。你这个好色之徒，待我年老色衰，再去听别人唱戏怎么办？”他问的半真半假，笑得春烟脸上粘着的花瓣纷纷抖落，她立刻取了毛巾擦干了，然后跟他一起歪在躺椅上。

“其实近几年我不大爱听戏，我喜欢听流行歌曲，怕你不高兴，一直没敢听。”她窝在他怀里，把玩着他长衫上的排扣。

“明天我就叫下人买来近几年流行的唱片给你。”他少有的露出倦容，“其实，我也觉得很累。常常觉得力不从心。旦角其实就是吃青春饭，戏迷们还是喜欢看新鲜的面孔。”

“我有时在想，像叶老板那样的结局也许是最好的。我最鼎盛的时候，也比不上叶老板昔日的辉煌。不论是扮相还是唱腔，都比他差的太多了，我能走到今天，只是抓住了一个机遇，任谁有那样的机会，都会红的，我不是特别的那个。”顾轻很少说这样丧气的话，敏感的春烟很快捕捉到了他那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恐慌和颓败。

她悄悄爬到他的身上，用指尖点了点他的鼻子，温言软语：“舅爷，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的，谁也比不上。无论是站在台上的你，还是系着围裙给我煲汤的你。我爱你英俊的皮囊，也爱你为我奋不顾身的模样。”

岁月静好，她只想与他相伴。

“为什么，”他抱着怀里的她，夕阳洒下漫天余晖，“为什么你不劝我重回荣福堂？”

春烟摇了摇头，“若是今天你赢了，兴许我会劝你回去继续帮一帮他们。可是你输了，我便不会，你那样骄傲的人，从不想仰人鼻息，我不愿让你觉得我在为你谋出路。忠义礼仪离我太远，而你离我很近，我希望你是自由的，也是快乐的。”

同行十载有余，她最懂他。

顾轻不说话，只望着天边的那一抹晚霞发呆，她仰头抵着他的下颌，小心翼翼问了句：“我想，去看看顾小。”

“得空我再去拜访费医生，看看他有没有认识治疗眼睛方面的医生。你别担心。”他的心抽痛了一下，立刻又恢复了原状，他对她的怪罪已经够了，还要迁怒到几时呢？

“顾轻，对不起。那一晚天太黑了，我看不清楚，莺儿的死令我心痛极了，情急之下才失去理智将灯笼甩了过去。我没料到是这样的局面。”春烟摸了摸他的脸，一脸真诚，“我想亲自跟她道个歉，顾轻，我想把眼睛赔给她，任她索取伤害。以后你就是我的眼睛。”

他将她抱得更紧，心疼的吻着她的额头，“不可以！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动你一根汗毛。顾小受伤了，我也很心疼，再伤你的眼睛，也弥补不了什么。若是真能替代，我宁愿伤害自己，也绝不会伤害你。”

他又说：“你知道吗？我和白凤娇成亲的前一晚，是她答应了我一个条件，你猜，我逼她答应什么？”

春烟才带着内疚感动的心底早已经融化成了一滩水，听着他这样说，又有些嫉妒，有些好奇。

她想不出白凤娇答应了什么，顾轻才会娶她。毕竟，那一日情急之下，顾轻原有其他的选择。

“是她答应了帮你操持家业，经商理财吗？”她试着猜了猜。

“不，那是我给她的恩赐。”他的思绪仿佛飘得很远，他说：“选择她，是因为我逼她起誓，不准再伤害你一根汗毛，存了这样的心思意念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