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其瑞已经先去前台控场了。
戏台上,琴师鼓佬已经纷纷退下,台下的戏迷看戏十几年了,也没遇见过这种怪事。
哪怕倭寇进北平那一年,戏迷们四处逃窜,台上的角儿也是好好把这出戏唱完,然后鞠了躬才规规矩矩下台去。
戏大过天,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行规。
“对不住,各位!卜老板身体有恙,已经先回去休息了!”薛其瑞不敢得罪顾轻,就直接把卜筱蝶拉出去顶罪。
“身体有恙?他只要没死在这台上,凭什么唱到一半撂挑子!”
“对!什么名角儿,我看就是个草包!”
“你们这院子往后别什么人都请,大家高高兴兴的来听戏,现在搞得乌烟瘴气,真是晦气!”
台下的戏迷纷纷起身,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个不停。眼看着就要砸东西去退票了,薛其瑞立刻安抚道:“不过今儿啊,畅春园请来了顾二爷,为大家唱一出《龙凤呈祥》!”
大家听到顾老板的名号,才被勾起来的怒火,就这样生生浇灭了。
在坐的大多数戏迷都是因为抢不到荣福堂的票,才来畅春园听上那么两出的,若是能听顾老板亮亮嗓子,那管他谁撂挑子都浑不放在心上了。
“我说,你这个老贼别是诓我们的吧!”台下有戏迷斜着眼睛问道。
薛其瑞立刻连鞠三个躬:“若是骗你们,我今儿吃牛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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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台,卜筱蝶连连作揖,就差给他跪下了。
“是晚生有眼无珠,冲撞了二奶奶!这里没有酒,这样,我把这茶杯吞了,给您赔个不是!”
卜筱蝶随意将桌子上的一处茶杯打碎,随意捡起一块烤瓷碎片,准备放入口中,立刻被春烟拦下了。
“顾轻,你疯了!”春烟见此情景,恐闹出人命来,立刻劝着:“二爷,您快让卜老板停下来,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
这瓷片吞下去,就算不死,这嗓子也废了。
顾轻不动声色,卜筱蝶便不敢停下来,他迅速捡起一片稍小一些的,直接咽了下去。
瓷片滑过喉咙,割破了他的口腔,割伤了他的舌头,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他含糊不清的又道了歉:“对不住,二爷!”
“卜老板,您这是做什么?想当年在滁州一见,您差点成了我徒弟,怎么说,咱们也有半个师徒情分。”顾轻若无其事的瞧了一眼薛其瑞,“薛经理,怎么个意思?还不送卜老板去医院?”
薛其瑞已经看傻了,他做经理这么多年,看过伶人之间斗狠的,但是没见过这么狠的。
他马上点头:“快!快来人!送卜老板去医院!”
春烟已经石化了,僵在原地,她不敢相信自己爱了半生的男人,会变得如此心狠手辣,没有人性。
薛其瑞送走了卜筱蝶,前台的戏迷已经等了太久,他又一鞠躬,问道:“二爷,该您上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