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还没有过完,宋朗清已经抵达了北平。
春烟正在门外指挥着下人们将红灯笼挂上去,颜酌已经陪着宋先生闲话了一会,再出来时,颜酌用老北京礼作揖,两个人站在院子里,看着春烟被厚厚的棉袄包裹着的肚子,看不出丝毫怀孕的迹象。
她似乎又瘦了些。
“太太,”宋朗清缓步走了过去,黑色军靴踩在雪地上,咯吱作响,“预计明天启程,不知您身体能否承受车马劳顿。”
春烟仰起头,看着天上惨白的太阳,牵起一抹嘲讽的笑,“我说不能,他允许我继续留在这里吗?”
宋朗清不说话,想必春烟也明白,该来的总会来,只是时间的长短。
“好罢,明天就启程。”她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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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又下的厚了些,春烟没睡,颜酌没睡,宋朗清也没睡,各怀心事,躺在自己的房内,辗转难眠。
院子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莺儿拨亮了灯,是顾轻站在院子中央。
春烟披了肩斗篷,将帘子掀开,立刻有风雪灌进来,呛的她一阵咳嗽。
“本来没想这么晚打扰你,白天的时候还能忍着不想你,到了晚上就忍不住了。”顾轻走进来,将门关好,拉着她的小手,放在怀里暖。
“二爷、大小姐,回屋里暖着吧,站在门口小心着了风寒。”莺儿将帘子重新放下来,连同门缝也被遮挡得严严实实。
“你让我进去吗?”顾轻伏在她耳边小声问,声音不大,像个犯错的孩子。
春烟将手抽回来,缓步往里走,“不让你进来,你也来了。”
莺儿又挑了些木炭往火炉里添,再拿了几块夜宵,担心大小姐有了身孕半夜会肚子饿。
“你叫我出去,我便出去,到院子里站着。”顾轻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一句,反倒将春烟逗笑了。
“没喝酒,怎么也撒酒疯呢?”她一回身,坐回踏上,矮桌上摆着几盘点心,随意捏了一块放入口中。
“上回是我太冲动了,所以特意来跟你道个歉。”顾轻行了礼,又问:“你还好吗?孩子还好吗?”
他真怕自己上次拉扯着她太用力,将她压在身下时,伤了她跟孩子。
“都好。”她的孩子不好,但是也跟顾轻无关,是她的报应。
“那就好。”顾轻坐在她对面,一脸认真的样子:“上回我仔细想了想,为什么你说我脏,是不是因为我喝了酒,身上都是酒味,没洗澡的缘故?”
春烟知道他不是故意装傻的人,想必是真不明白。
也许是林夕趁着他喝醉动了歪心思,可又是谁给了林夕这个机会?
她不愿意想了,也没资格想下去。
“我胡说的。”她将帕子擦了擦嘴角的点心屑。
明天,她就要走了,何必又留念想给他。
“舅爷多情,哪里是冲动。”春烟低着头,绞着帕子,不敢看他的眼睛。
顾轻站起身来,被她伤过太多次,还是不习惯她这样尖锐的话语。
“我多情?”他苦笑了声,“丫头,你伤过我一次,如今,还要再拿话刺痛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