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烟稍稍犹豫之后，还是再次返回了荣福堂，此时的颜酌正枕着块玉石，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睡觉，那是禹颉从前经常躺着的地方。

有从前伺候过禹班主的旧人，现在都改为伺候少班主了，瞧见大小姐回了家，喜极而泣，准备去少爷那禀报。

春烟示意她们噤声，轻手轻脚的走到院子里，看见颜酌躺在那儿，有一瞬间的晃神，仿佛父亲还在。

她有些后悔曾经的自己，为什么不懂得跟父亲示弱、求助，激起父亲大男人的保护欲来，也就不会对这个女儿弃之如敝履了。

她偏要倔强，跟父亲对着干，把禹颉气了个半死，也将她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糟。

她太傻了。

颜酌听见脚步声，缓慢睁开眼睛，本想发作，责骂下人这么不当心，吵了爷的美梦。

看见姐姐站在他的跟前，他还以为看错了，翻身起来，看着春烟没头没脑的笑了笑。

“外头这么凉，你怎么睡在这儿了？”春烟的话音刚落，就被颜酌抱着转了两圈。

“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你真的回来了！”颜酌将她放下来，春烟一阵头晕目眩，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被她拼命止住了。

“没有地方去，又回到了这里。”春烟泛起苦笑，曾经她无依无靠，来了荣福堂。现在她走投无路，又回到了荣福堂。

“怎么没地方去，这就是你的家。”颜酌拥簇着她进了屋里，将她安置在了椅子上，什么也不做，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

“看什么？我变化很大吗。”春烟有些不好意思，她有没有变化不知道，颜酌是真的变成熟了，也稳重了，棱角的轮廓和禹颉愈发像了。

“不大，还是我第一次见你时，十三岁的模样。”颜酌说话间，佣人已经送来了点心和果盘，颜酌捡起小银叉，挑了一块最大的苹果，“张嘴！”

春烟莞尔一笑，凑过来一些，丹唇一启含住颜酌喂过来的苹果。

“姐，你回来太好了。从前我们总是错过，你闲时，我忙。我闲时，你却嫁人了。这回咱们总算能好好叙叙旧了。”颜酌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他已经没有什么家人了，只剩下姐姐，他害怕再失去她。

“好了，我有些倦了……”春烟打了个哈欠，不知道为什么，怀孕之后，她变得格外嗜睡，每日昏昏沉沉，经常才醒了没多久，便又乏了。

“好，我带你去休息。你睡哪里，还是从前的房间吗？”颜酌起身，不忘朝着自己嘴里又塞了两块苹果。

“我想……去舅舅从前的房里。”春烟说着话，竭力克制着回忆过去的点滴，可顾轻的音容相貌，以及从前对她的好，还是如潮水般，拼命涌来。

“好。”颜酌压下迅速阴下去的脸，又重新转为笑意，带着她去了舅舅的卧房。

下人们早已经打扫干净，这屋子里的陈设一点没变，还是顾轻在时的样子。她还记得那一夜，她留宿在他房内，出门时正撞见父亲在院子里洗脸。

她本以为自己要挨骂了，谁曾想，禹颉“咣当”一声放下了脸盆，转身便回了屋子。

她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体会到父亲一点一滴无声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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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烟不知不觉间睡着了，再醒来时，天尚未全亮，灰蒙蒙的一片笼罩在北京城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