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儿的眼中也含着泪,拉着她的手,两个人一起进了屋子。
“二奶奶,这些年发生的事,一言难尽。”莺儿倒了杯水给她喝,继续说道:“得空我再仔细同您讲,过会我还要出去做工。”
春烟拍了拍她的手背,“都过去了,好在我们又重逢了。”
之后又苦笑了一下:“别再叫我二奶奶了,二爷已经同二小姐结婚了。”
莺儿不可置信的瞧着她,仿佛她在同自己玩笑一般。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只见春烟无奈的摇了摇头,忽然间想起来什么似的,“你在哪里做工?”
“大纱工厂,新进了两台纺纱机,我每日去到那里纺丝。”莺儿又为她续了半杯温水,不经意间晃过的掌心,春烟发现那里布满老茧。
“生逢乱世,怎么没想着找个男人嫁了,也让自己有个依靠。”春烟知道凭自己的双手吃饭,没什么丢人的。但莺儿毕竟年龄不小了,也该成家了。
哪怕嫁给一户山野农夫,过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小日子,虽然同样辛劳,起码能少一份孤寂。
“我被鬼子拉去做了慰安妇,小产了两个孩子,后来得了血漏症,他们才将我扔出去。不敢脏了二爷的地,可我实在没有地方去。”莺儿说话的时候就用袖子抹眼泪,其实她的眼泪早已经流干了,只是用袖子随意抹了抹干涩的眼皮。
“我回来了,以后一切都好了。虽然我不再是二奶奶,但还是能够跟你一起互相取暖。”春烟拉着她的手,安慰似的抚了又抚。
.
顾轻回到北平的时候,春烟正在琢磨着找一个新的营生,至少跟莺儿能够活下去。
她曾经想过卖一两件顾轻留下来的价值连城的翡翠和玛瑙,最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哪有脸?
顾轻回到北平之后,随意将白凤娇打发去了宅子,他则是跟着师弟们,在剧场里规划着将来的路。
白凤娇拖着一家老小,准备提前去为二爷筑巢,将顾宅收拾妥当之后,再等他回家也不迟。
只是她才一进门就愣住了,因为她见到了最不想看见的人。
“把小包带走。”白凤娇咬着牙,对身边的随从吩咐了句。
春烟正在院子里烧水,抬头看见白凤娇那张因着恨意而狰狞的脸。
“禹春烟,你是真的不要脸了!”白凤娇双手环抱于胸前,一步步朝着她走来。
春烟听见院子里的动静,早已经回过头来,看见白凤娇怒目而视。
她回来了?
她怎么会突然回北平来,难道是顾轻也一起回来了?
一定是。只是二爷回来了,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春烟用身上的围裙将手心上的水珠擦干,又将挽起了袖子放了下来。
若干年前,她还是这个宅子的女主人,白凤娇被他捏了手腕扔出去。
若干年后,情景反过来,轮到白凤娇来赶她走了。
“打扰了。”她说,然后返回屋里,将她仅有的几件东西放进箱子里。
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去哪儿。
“呵,”白凤娇冷笑的声,然后叉着腰站在原地,“来人,去跟着禹小姐,免得她手脚不干净,偷咱们二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