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奉节与畅春园契约期满的那一天,熬过了他人生中整整八年的时光,从一个懵懂青涩的孩童,成长为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
王老板一连几天躲着不肯见他,但是无妨,他知道他已经自由了。
不管荣福堂还有没有他的一席之地,他知道他要回到师父身边去。
沧海桑田,昔日的小戏园子,已经变成了大剧场。
段奉节立于一旁,鹿识戴着眼镜低头瞧着近日演出的排表,难能可贵的是,今日荣福堂的徒弟们整整齐齐坐在一起。
小节回来了,荣福堂距离大团圆又近了一步。
“小节如今不可能再改行唱戏了,我的意思能否叫他留在剧场里说评书……”禹颉有点难以开口,这不是叫鹿识为难吗?
鹿识抬头看了一眼小节,向上推了推镜框:“段先生,剧场演出的盛况您是知道的。”
小节点了点头,他不想叫大家为难,可若是能有一点点留在荣福堂剧场的可能,他也想争取一下。
“一年四季,从春到冬,票友们几乎全天候的占着座儿。哪怕暂时这个座儿空了出来,立刻就有新的人顶上来。”鹿识看向颜酌,用眼神征求他的意见:“我预计分阶段售票,将荣福堂的票分成早中晚三个阶段。”
颜酌也来了兴趣,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鹿先生,您继续讲。”
“日初到晌午戏台由二爷震着场子,下午到傍晚时分由少班主带着角儿们一块登台。中午空出来的空档,可以由段先生说评书。”
“妙啊!”马四拍手称赞,早已经忘了他当日扯着鹿识脖领子求师父把他赶出去的场景了。
“如此甚好,我瞧见许多票友午休也等在这里,饭都不回去吃。干脆让小节在这段时间说评书,只是……”顾轻看了看小节:“你的午膳时间就要推迟了。”
小节感动的热泪盈眶:“只要荣福堂还有我一碗饭吃,什么时候吃又有什么关系。”
禹颉罕见的一展笑颜,他是打心眼里佩服鹿识的天生鬼才。
“你留下来吧,王老板那里我去说。”
小节再一次佩服师父的料事如神,同时也在心里诧异师父怎么会知道王老板故意躲着不见他呢。
“二爷。”鹿识并没有加入大家狂欢之中,他就犹如一个机器般,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剧场里的事宜,一桩接着一桩。
“上海时报举办了一场广播歌星竞选,邀请您过去帮忙造势宣传。”
“这不合适吧,鹿先生。我们同她们跨着界呢。”顾轻一脸犹豫,他从来不听流行歌曲,总觉得自己像是上个世纪的人。
“艺术没有界限,你在乎的是名,我在乎的钱。你在上海的演出不多,上一次你离开上海时,戏迷们就不舍挽留,这次再去必将引起更大的轰动。”鹿识将卖出的戏票统计单子拿给他看:“我做过一段时间的记录,专程从上海来北平看你的戏迷,就占了座儿的三成。”
“鹿先生叫你去你就去,啰嗦什么!又不是叫你去别人家里赴堂会,那几个娘们有什么可怕的?”
禹颉嫌弃的呵斥了他一句,哪怕现在顾月明这三个字的影响力已经丝毫不亚于昔日的叶小菊了。
师父都发话了,顾轻不敢再推脱,只得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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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荣福堂一大摊子的事之后,鹿识像个终止旋转的陀螺,拖着疲惫的身子准备回家。
还未坐上汽车,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响起,回过头去瞧,正是白家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