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父女两人倒是难得默契的生出了“话不投机”之感,只是一方想要早些离开,另外一方却想方设法的说服对方。
“先前女儿为了不给咱们顾家丢脸,一直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太后娘娘虽然对女儿多加照拂,想把女儿与五殿下凑成一对,可由于身份所限,太后娘娘与陛下力争,也不过是个侧妃之位。若是父亲能说动祖父出面,向陛下递一递折子,女儿必定能被选为正妃!”
难怪,顾远卿心下冷哼,亏他还以为明玉这是终于想起家中惦念她的亲人了,却没想到她还是如此的自私自利。
“你在太后娘娘面前,是如何交待自己身世的?”
见他开口,顾明玉嘴角勾起,她就知道,父亲还是关心自己的!
“女儿随诸位师姐一起侍奉太后娘娘,所以对外只说是自小被师傅养大,不知家在何处。”
“既然如此,你可曾想过,一旦你的身份被揭露,那就是欺君之罪。”顾远卿的话如当头一棒,让顾明玉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我……父亲可以对外宣称,当年母亲生下的乃是一对双胎,只是女儿自小体弱,所以才养在师傅身边。”
京城中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家中幼子多病多灾,怕他早早陨了,便送到修为精深的大师身边养着,以求上天庇佑。
顾明玉灵机一动想出的法子倒也不错,父母为子女的心是好的,隐瞒多年也情有可原。
可是,凭什么?
“顾家向来保持中立,你可有想过,若是因此与五皇子牵扯不清,未来会是什么后果?”
武宁侯府当年也是武将世家,只是后来主动交出了兵权,一心一意守着侯爷的名号,从不逾矩半分,方才得以安安稳稳至今。真要是同皇子有了牵扯,不说旁人,崇真帝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父亲也未免太小心翼翼了些,”对于顾远卿的谨慎,顾明玉很是不屑,“富贵险中求,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父亲可要想清楚,这一旦押对了宝,那可就是从龙之功,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的。”
“顾家无须此等来锦上添花,明玉,你若是现在收手,我会同你祖父为你安排一桩亲事。”
“收手——?”顾明玉尖叫出声,嘴角下撇显得有些刻薄,“我做低伏小这么久,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过上人上人的日子,父亲既然不愿帮我,也别拦着我,我先走了。”
她一走,似乎带走了屋子里的人气儿,顾远卿静静坐在桌前,望着窗外许久,直到天色渐黑,方才顶着满天星斗归了家,他进府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了顾伯易的书房,“父亲,今日明玉同儿子见了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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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无辜受长宁郡主牵连而成为全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一日顾家的丧事又将其拉进了众人的视线内,那就是顾家长房顾侯爷的嫡亲孙女,传闻中蕙质兰心的顾明玉去世了。
说起这顾明玉,当年她亲手画的一副“竹林风晚图”让不知多少人鼓掌叫好,甚至有人开出了一万两银子的高价欲买下来,也被她拒绝了,只因那副画是她送给祖父的生辰贺礼。
虽然被一口回绝,可顾明玉的孝顺知礼让人大为赞扬。只是顾家行事向来低调,后来顾明玉鲜少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也就逐渐被人淡忘,万万没想到再有她的消息时,却是斯人已逝,实在叫人感叹。
甚至有人“阴谋论”,怀疑这顾明玉的死与其父后娶进门的妻子裴氏脱不了干系,不过这些话也就是放在私底下说说,毕竟没有确凿的证据。
无论“顾明玉”的死在京城引起了怎样的议论,顾家的丧事还是正常办。门上的红灯笼被人撤下,里里外外也都换上了素淡的颜色,甚至还请来了高僧诵经七天七夜,如此大的阵仗别人想不知道都难。
就连太后都收到了消息,“听说那顾家的姑娘还未及笄,真是可怜见的,这么小就去了,让家中白发人送黑发人,顾家也真是流年不利,是该请个高僧来瞧瞧。”
太后一句无心之言,顾明玉气的都要呕出血来,父亲也就罢了,他一早就被那贱人迷了心,可祖父是怎么回事,他难道不知如今自己已经不是从前只能依靠家族荫庇过活的庸人了吗?父亲短视,为何祖父也由着他!
这几日她走到哪里总能听到“顾明玉”这三个字,多是感慨她“英年早逝”,甚至还有宫女闲话,说什么“出身富贵有什么用,还得有命享才是”,气的她差点二佛升天,却没法上前与人争辩。
她能说什么,总不能说她就是顾明玉,她没死,活的很好,可是顾家认吗?顾家若是有半点与她相认之意,就不会放出她的死讯。
如今崇真帝的圣旨已下,她已是五皇子的侧妃,这几日频频受贵妃的召见,看起来对她还算是满意。这个时候绝不能再生出事端来,所以哪怕说她“已经死了”,顾明玉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下,不过心情实在很不爽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