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四月下旬,府衙的事便多了起来,顾远卿每日忙的脚不沾地的,基本上天还微亮便出了门,夜晚头顶星光才回府。
府中的大事小情,通通都交由裴秀容处理。
这一日门房送来了一封信,说是有人写给裴秀容的。裴秀容接过来一看,发现上面的署名是裴清。
她这才恍然,想来是科考有了结果。
先前裴清以解元的身份过了乡试,据说在当地引起了轰动,不过当听说乡试头名乃是汝南书院山长的亲传弟子,众人便顿时了然——这样的出身,若是不中才有鬼吧。
但裴秀容知道,裴清能取得今日的成就,与他的刻苦和几年如一日的坚持是分不开的。虽然同这位血缘上的兄长并不亲近,可裴清的努力她都看在眼里。
裴清尚且年幼便在外求学,一年到头也很少归家,几乎是将家安在了书院。也正是因他比谁都勤奋,比谁都坚毅,才能有今日的硕果。可惜人们总是喜欢轻易否定个人的付出,而将别人的成就归结于外物。
裴秀容小心的将封着的信封拆开,才发现大信封里还套着一个小信封,她会心一笑,原来上面稚嫩的笔体竟是出自裴廉之手。
随手拆开了裴廉的信,裴秀容笑得前仰后合。小少爷明明惦念着却偏要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几乎跃然于纸上。
这将近一年的时间,裴廉跟着裴清一块在书院进学,当然了,作为书院的“旁听生”,他只是坐在后面每日习字练字,偶尔听书院的夫子讲学,毕竟现阶段夫人讲的东西还是太深奥了。
饶是如此,常与人打交道,裴廉还是长进了不少。自觉小有所获的裴廉本想着同裴秀容分享,谁料裴秀容却跟着顾远卿去了任上!
越往下看,见着纸上越发潦草的笔体,可想而知裴廉的怨念有多深了,好在小少爷如今也大了,不会再动不动就说“你这个骗子”之类的话了,反倒是拐弯抹角的在末尾写了句,“黄金百两,不如季布一诺,不知阿姐,一诺几何?”
裴秀容抖动着肩膀,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这臭小子,倒是学会拐着弯的嘲笑人了。
放下裴廉的信,裴秀容又拿起了裴清的。相比于裴廉字里行间流露出的随性和亲近,裴清的信要正式许多。
裴清写这封信,的确是向裴秀容报喜的,他得了殿试第六名,被赐为凉州蔚县县令,今年六月就要去赴任了。
凉州与福州,一个在北,一个在南,二人若要再见,也不知何年何月。裴清正是出于这点考量,所以才特意写信给裴秀容,让她莫要忧心裴廉的事,他没有忘记先前的承诺,会一直将裴廉带在身边的。
裴清生性淡漠,很少同人亲近,然而这一年多的相处,他与裴廉到底有几分兄弟之情。何况裴廉虽然在外一副傲娇的样子,可是对着敬佩不已的兄长,实在是粘人的很,裴清被他缠的时常破功,对于裴廉几乎是当着儿子来养的,尽心尽力自不必说。不过这些事,就不足与旁人道也。
“姑娘,”见裴秀容又是笑又是哭的,夏竹小心的打量着她的表情,“可是大少爷来得信?”
裴秀容将两张书信摊平、叠正,轻轻放了回去,然后才用指腹擦去了眼角沁出的泪珠,“大哥他中了殿试第六名,今年六月便要去凉州上任了。”
裴家出身不高,裴清能有今天全靠着自己打拼,以他的年岁和资历,能坐上县令一职已是不错了。
“竟有这等好事?”夏竹也跟着展露笑颜,“那姑娘,咱们今日可是要庆祝一番?”
裴秀容点点头,“出了这样的喜事,的确是该庆贺庆贺,你去吩咐厨房的大师傅,今日做些拿手的菜来。”
“是,奴婢这就去。”人逢喜事,夏竹连迈出的步子都格外轻快。
傍晚,难得早些出了府衙的顾远卿一进门,就被满桌子的佳肴吓了一跳,“哟,今儿个是有什么喜事?”
裴秀容正使唤人将后厨新熬的羹汤端出来,见他回来,笑呵呵的回着,“刚才还想使人去问问你呢,可不是有喜事吗,我兄长裴清殿试得中,六月就要去凉州就任了。”
说话的功夫屋里走进来三人,打头的是顾明玉,顾子白顾子言紧随其后,看见桌上分外丰盛的晚餐,顾子白“哇~”的一声叫了出来。
顾明玉进门,刚好听见最后一句话,“夫人说的是何人?”
得知裴清中举,裴秀容心情大好,便是顾明玉又是装作无害的模样在她面前晃,也没有丝毫不耐,反而耐心的解释着,“我娘家兄长过了殿试,过阵子就要去述职了。”
“这可是好事啊,就是不喜欢夫人的哥哥做的什么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