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她的声音,躺在**的旬妈妈手指微动,挣扎着便要坐起来,“是…是三姑娘…吗?三姑娘见谅,奴才…奴才失礼了。”
顾明玉红着眼睛扶她躺下,毫不嫌弃的将她满是厚茧的手握住,“妈妈快躺下,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旁的?大夫已经请过来了,徐先生治病救人无数,有他在,您必定能够安然无恙。”
旬妈妈眼含热泪,“奴才何德何能,竟劳烦三姑娘为老奴忧心至此?下辈子奴才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三姑娘的恩情!”
顾明玉忍着泪水,“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妈妈的寿命长着呢,我这就请徐先生给你诊治。”
旬妈妈是上了年纪的婆子,又不是什么主子太太的,给她看病倒是没有那么多忌讳,徐大夫拿了一方白色的帕子放在她的腕部,闭着眼睛开始号脉。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徐大夫的眉头皱的越深。看在顾明玉眼里,只觉得恨毒了裴秀容的下作手段,见徐大夫额角甚至沁出了汗珠,胸中的怒火更甚。
殊不知徐大夫也是左右为难。
先前顾明玉说的那样严重,又见旬妈妈面色苍白,形容枯槁,憔悴得好像不久于人世似的,连他见了都不由得心惊,生怕一个不好,人还没等医治就没了。
可是这会儿他摸着这婆子的脉象,虽然虚弱了些,相比起寻常养在深闺的女子,却是沉稳有力得很呢!
换句话说,这脉象根本不像是病入膏肓之人啊,甚至比他见过的很多这个年纪的妇人还要康健!
还有这病,根本不像想的那样严重!最多不过是邪风入体、心中郁结罢了,开上几副汤药,再好生调理一番,最多不出三日便好了。
单看三姑娘的神情,徐大夫心思一转,这内宅之事,特别是侯府,可不是他一个无名之辈随随便便就能掺和进来的。
何况他们这些大夫,本就喜欢将病情说得重一些,这样即便痊愈的时间长了些,也不至于砸了自己的招牌。
自以为窥得几分后宅阴私的徐大夫思索了半晌,很快便有了打算——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那就如三姑娘所愿吧。
徐大夫脸色凝重,将旬妈妈的病状一一道来,言必,嘱咐玲儿万自小心照顾好旬妈妈,言说不可再让她短时间内受了风,又开了几副汤药,便拎着箱子匆匆地离开了。
待他走后,顾明玉随手指了身边一个丫鬟,想让她留在这里帮着照顾旬妈妈,被“受宠若惊”的旬妈妈千谢万谢的推辞了。
既然已经请人来瞧过,接下来便是好生养着,顾明玉一直待到下人们煎好了药端上来,亲眼看着旬妈妈服下,这才放心的离开了。
心思重重的顾明玉回了院子,大丫鬟禾穗正在门口候着,见她回来了,连忙走过来,“姑娘,老爷来了。”
虽然对于父亲一回府就被劳烦到她这边有些愧疚,可是想到裴秀容的所作所为,顾明玉将心中的顾虑狠狠压下,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明玉回来了?”顾远卿放下手中握着的史书看了过来,一脸担忧,“听闻你今日叫人请了大夫过府,可是生病了?你们也是,怎么不看着姑娘点,生了病还到处乱跑,若是吹了风严重了怎么办?”
怕吓着唯一的女儿,顾远卿在顾明玉面前一向都是十分温和的。
“女儿不孝,害得父亲替明玉忧心。”顾明玉在地上跪了下来,“只是有一事,明玉委实不愿父亲再继续受人蒙蔽。”
“你这是作何?”顾远卿抬脚便欲扶她起来。
“父亲且慢!”顾明玉扬高了声音,“若是不将此事说与父亲,明玉便长跪不起!”
“也罢,既然如此,那你想说便说吧。”顾远卿有些头疼的按着脑袋,姑娘家不像是那两个儿子,真是打不得说不得。
对于长子子言,若是父子之间有了矛盾,他只需要点拨几句,向来聪慧的长子很快就能明悟;而次子子白,小家伙皮实得很,有什么想不通的带他去练武场上打一架,很快也就好了。
而长女明玉则不同,敏感沉静,他早年忙于进学,又有她母亲在,对她的关注便少了许多。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与长女竟是无话可说了。
横亘在两人中间的,不仅仅是多年的亲缘淡薄,还有就是长女一直因小孟氏的去世而耿耿于怀,及至他迎了裴秀容过府,如无必要,顾明玉更是鲜少主动见他。
这也是为何顾远卿一回了府,听说顾明玉有请,脚步连停顿也无,便径直来此的原因——明玉是个好孩子,他实在不忍心她就这样剑走偏锋。
“父亲可知旬妈妈如今病得下不来床?”
“哦,她怎么了?难道你今日请大夫过府,是为了她?”见顾明玉绕着弯的提起旬妈妈,顾远卿心中了然,想必今日让她这般兴师动众,与旬妈妈脱不了干系。
“不,女儿不是为了她,女儿是为了保全父亲和咱们侯府的面子!父亲以为,女儿为何会打着自己的名义?您难道忘了,前几日裴氏是如何羞辱旬妈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