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一吹,树叶沙沙作响,掀起了数圈涟漪。
白语晖一听就明白了,张嘴答话:“太后娘娘,苏先生能凭一己之力写出《大耀全书》,真是才华横溢,令人敬佩。碰巧,民女在京里有一家名为“万卷楼”的书坊,靠书生举子们照顾生意,从刊刻印书到发售,不用假手于别人。若是苏先生肯把《大耀全书》交给万卷楼刊刻发售,定能一夜之间京城纸贵。”
一问一答间,她这么从容不迫,说话又体面,深得太后欢心,便笑道:“哀家把你当自己人,你家生意做得大,苏先生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太后娘娘,既是苏先生也在畅春园里,斗胆请您带民女去跟苏先生谈一谈,看他对刊刻发售有什么要求。”
“他一介文人,并不懂那些。不过,你一番好意,去问过他的意思也好。”
太后自然而然地伸出右手,白语晖立马学着太监的样子,抬起左手让她搭着,这样一搀一扶地走在畅春园里。
“你来找哀家,所为何事?”太后主动问起。
白语晖借机答话:“太后娘娘,舍弟名白弘敬,文武不全,琴棋书画不通,唯独喜欢些珍奇古玩。前些日子,他忽然开窍说要去造办处学艺,家母甚是欣喜,四处托人通融,却不得其要。民女见家母与舍弟为此事茶饭不思,自告奋勇来请太后说情。若是太后能促成此事,民女感激不尽。”
“造办处汇聚全国能工巧匠,令弟虽喜欢珍奇古玩,却不懂制艺,被拒之门外也是情理之中的。”
听太后的口风,竟是不愿插手白弘敬进造办处的事了!
白语晖顿感失望不已,但立即打起精神来,想着只要办好了刊刻发售《大耀全书》的事,太后和苏清安欠自己一个大人情,再来讨回去也不迟。
她顺着太后的话往下说道:“太后娘娘所言极是,舍弟虽喜欢珍奇古玩,对制艺委实是一窍不通,跟那些有数十年制艺经验的师傅们没法比。只是,民女想着,天底下不论什么事,也没有什么人天生就会,都有一个学的过程,以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是说不准的。是以,民女才斗胆来求太后,成不成,绝对不敢强求的。”
说话这般谦恭温顺,再不顺她的意思,反而有些难为情了。
太后略略斟酌,便道:“难得令弟出身富贵之家,还有愿意学艺的念头,直接给他泼一盆冷水,灭了他的志向,倒是耽误他了。不过,哀家把丑话说在前头,你务必要把这些话带到。”
“太后娘娘,民女洗耳恭听,定然一字不漏地讲给舍弟听,叫他牢记太后娘娘的教诲,休要辜负了太后的一番好意。”白语晖谦虚地答道。
太后再道:“哀家早就不管宫里的事,要往造办处塞个人,并非难事。但是,他是走了哀家的路子才进得了造办处,那些老师傅们背地里定是不服的。你须劝告令弟沉住气静下心,好好跟着师傅们学艺,休要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甚至去了一天便吵着回家当少爷。那哀家不光不欢喜,还要命人打他板子的。”
“太后娘娘,舍弟再三再四地向民女保证,说是喜欢珍奇古玩,只要能跟着师傅们学到本事,吃点苦都不算苦,那是应要付出的。若是不想付出,只想过坐享其成的富贵日子,他便不要去造办处了。”
白语晖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立马接着道:“当然,民女晓得,光说不练假把式,他说得再好听,还得脚踏实地地去干。倘若他干了几天就撂挑子不干了,不用太后发话,民女便要打断他的腿。”
“看你温温柔柔的,管教起令弟来,竟是恩威并施了,也算是有些手段。”太后笑道。
说一个人有手段,不是什么好话,但白语晖把这话当夸奖自己的来听,认真地谢了一番。
“厂臣走了也有三个多月,你还挂念他,打算一直这么单着么?”太后忽然开口问。
白语晖的伤心事被提起,打她个措手不及,再无之前的淡定应对,磕磕巴巴地答道:“太后娘娘,不知怎么回事,跟他过了一个多月的日子,看似短暂,却件件事历历在目,犹如昨日,丝毫不知已过了三个月。民女没有想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以后是继续守寡,还是改嫁,哪里说得准呢?”
“你能这样想就很好,咱们大耀王朝不兴前朝那一套,什么死了丈夫就要寡妇守一座贞节牌坊,人生短短几十年,顺性而行是最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