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春晖堂前,原来的客栈保持原状,另外三侧砌了墙并建了房子,形似四合院,红墙青瓦,焕然一新。可是,客栈的大门是关着的。
白弘敬嘟哝道:“大白天的,难道还没人起床么?那可真够懒的。”
掌柜夫妇最是勤快,怎么可能到了隅中还未起?白语晖猜其中另有隐情,便吩咐车夫去叩门。
须臾,门开了,一个青布水田衣的妇人探出头,警觉地问:“你们找谁?”
“我家大小姐办了这家春晖堂,今儿个来看看大家,怎么都没人出来相迎?”车夫道明来意。
妇人换上笑颜,将大门完全打开了,“原来是东家来了,快请进。”
唐氏、白语晖和白弘敬三人下了马车,车夫挑着那一箩筐喜糖,跟了进去。
顷刻间,奶妈们有抱娃出来的,也有独自出来的,纷纷笑逐颜开。
“昨儿个我妹妹招了婿,本要请大家去府上吃席,因晓得大家带婴儿不便赴宴,今儿个我来给大家发喜糖,再做些好吃的犒劳大家。”
没等吩咐,奶妈们主动站了两排,由唐氏和白语晖分发喜糖,喜气洋洋。
“桂哥,桂嫂,你们终于回来了。”一位奶妈高声喊道。
白语晖扭头一看,掌柜夫妇垂头丧气地迈进门槛,桂哥的前额有几缕黑白夹杂的碎发,脸上胡子拉碴的,似是两三天没好好打理过容貌;而桂嫂的头发全白了,恍惚一夜间老了十岁。
她惊讶至极,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拉着桂嫂的手问:“桂嫂,你这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怎么也不托人给我捎个口信?”
“夫人,我该怎么办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诉苦,白语晖怀疑桂嫂说不出口,便叫白弘敬继续分喜糖,她则跟桂嫂一齐进房,问明缘由。
“夫人,我听您的话,去刑部报孩子失踪的案子,那些衙役不理我,我跟桂哥怕惹恼了他们,便十天半个月才去一回。哪料,前几天听衙役们说抓到了一个通缉犯人,还把画像那给我看了,我跟桂哥一看,好像是我们的孩子!我俩花了点银子打点,进刑部大牢见到了他,那不就是我们的儿子么?”
前几天进刑部大牢,还有通缉画像,难不成是花姝媛,也就是假的摒尘和尚?
如果真是的话,白语晖亲手把他送进了刑部大牢,桂哥桂嫂知道了,恐怕会恨自己的。她按捺住心中的疑问不表,只问:“桂嫂,你孩子走丢了八年,一眼就认得出来么?”
“夫人,我孩子走丢时七岁,才过了八年而已,顶多是十五六岁,哪里会认不出来呢?”桂嫂双眼含泪,“他自己也说记得是冬天早上拿竹竿敲冰锥儿,还记得自家客栈是宝福客栈,错不了啊!可惜,我们找了他八年,万万没想到找到他时,他竟时日无多了。”
时日无多!
白语晖斟酌了片刻,才问:“桂嫂,那他是身患重病活不长了,还是……”
“刑部的人说他作恶多端,等案子全部查明审判,恐怕会落得个秋后问斩的下场!我可怜的儿啊……”桂嫂趴在桌边,嚎啕大哭。
看桂哥桂嫂找到了亲生儿子,却要亲眼看他去黄泉路上,白语晖有些于心不忍,但转念一想,他糟蹋那么多良家妇女,换取金银财宝,惹得多少家庭支离破碎?如若对他网开一面,出了刑部大牢,恐怕又会重操旧业!
为了天下妇女的安危,她不能因妇人之仁而干涉刑部决断,只低声安慰桂嫂道:“桂嫂,你少哭些,仔细哭瞎了眼睛。”
正在这刻,宝玲叩门道:“大小姐,花二姑娘有急事找您。”
白语晖没带丫鬟来,定是花姝颐有急事才会央求丫鬟带她来找,不能不见。她打定主意,便道:“桂嫂,这事急在一时也没用,大家都冷静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好法子。我先去见客,待会儿就回来。”
“夫人,您有事只管忙去。”桂嫂带着哭腔答话。
白语晖带上了门,又听房里放声大哭,终是叹了一声气,再问宝玲:“宝玲,花二姑娘在哪?”
“在外头的轿子里。”
白语晖疾步行至轿子旁,一面打起轿帘,一面开口道:“花二姑娘,让你久等了。”
“白大小姐,你终于来了。”
花姝颐不施粉黛,素来娇俏可人的人,显得有些憔悴,又很着急。不等人问,她直接张嘴道:“白大小姐,大事不好了!”
“怎么回事?”有了桂哥桂嫂失踪八年儿子在狱里认亲这一奇事,白语晖已有些波澜不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