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报官,仅凭三言两语把姝颐姑娘失踪一事讲清楚了,即便官府答应找人,一没摒尘禅师的画像,二没其他的具体线索,找人不异于大海捞针。
是以,徐怀策劝向善住持叫几个熟悉假摒尘禅师的人来,讲出他的模样,好依言画一幅画像,但凡有些地方不像便润色润色,以保画如其人。再连同姝颐姑娘的画像也一道画了,寻人将事半功倍。
果不其然,男人们次日一早去报案,县太爷一看失踪的人是熟人——姝颐姑娘,顿时大怒,要求衙役们四处张贴寻人告示。此外,巡抚大寿原想借着姝颐姑娘唱几出戏来大出风头,哪料人竟不见了,一怒之下将案子写明呈送刑部尚书,央求刑部尚书发放全国通缉令!
时间一晃而过,到了六月十二。
这天晌午,门子进了上房禀告道:“夫人,有位驿使说有密信要亲手交给您。”
“驿使?”白语晖有些迷惑地问。
宝菡解释道:“夫人,专为官府送邸报、急信等东西的人叫驿使,走的是官道,歇脚的地方是驿站。”
白语晖并非不晓得驿使是什么人,令她困惑的是:她鲜少跟官家人打交道,怎会有驿使给她送信?是岭南白家人叫驿使捎了家信来么?
“快快有请。”
驿使的衣着与衙役大致相同,胸前有个大大的驿字,衣袖和裤脚皆束得紧紧的,头上缠着头巾,十分利索却也风尘仆仆的。
“夫人,有人托我给您送封信。”驿使用官话讲道。
白语晖一边看他从背上的包袱里找信,一边问:“敢问驿使大哥,是何人托你给我送信呢?”
“请恕我无可奉告。”
定是写信之人要求驿使不许说的!
白语晖急于看信的内容,也想立刻知道是何人所写,却也晓得此事不能操之过急,便不急不躁地客气回话:“驿使大哥,我晓得你有难言之隐,自然不会逼问。来人,奉茶!”
丫鬟们都是极精明的人,见夫人这般对一个小驿使以礼相待,自然也不敢怠慢,立刻捧上八样瓜果点心,一壶冰镇过的酸梅汤以及一封银子。
驿使早已找出信双手奉上,不小心掉出了一张通缉令便捡了起来放在桌边,再一手拿着冰西瓜,另一手端着酸梅汤,一口西瓜一口酸梅汤地吃了起来,好不快活!待看见最后捧上来的那一封银子,顿时双眼发亮,暗中数起银子来:一、二、三……十!统共十块大小相同的银子,不是五十两便是一百两,果然是大手笔!那位公子说来督主府一趟赚得比一年挣得还多,诚不欺我也!
驿使眉开眼笑地开口道:“夫人,举手之劳而已,何必这般重谢?倒叫小人不敢消受了。”
“驿使大哥言重了。”白语晖把信塞进袖中,正坐着含笑回道:“你是专为官府送信的,能帮我带私信来,已是帮了天大的忙,这点谢礼不成敬意,还望收下。”
“夫人如此客气,我再推三阻四的,未免不识抬举。既然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驿使三两嘴吃完了一大块冰西瓜,也来不及擦掉嘴边的西瓜渍,便把那些银子悉数收入囊中,略再坐了一小会儿,张嘴辞行。
“驿使大哥请留步,请告诉我那人到底是谁,你再走也不迟。”白语晖出言挽留,又道:“驿使大哥,如若你说真话,再给一封银子的谢礼如何?”
再来一封银子!
捎带一封轻如鸿毛的信,能赚两封银子,天底下竟有这样的好事能被自己给碰上了!
驿使高兴了一阵子,转念一想:那位公子说不许为了银子出卖他,倘若多得这一封被他晓得了,定要找自己的麻烦!做人还是要言而有信,不可贪婪。
他舍不得到嘴的那一封银子飞了,却也只犹豫了片刻仍是毅然开口拒绝了。
没能从驿使嘴里得知这封信是何人所寄,白语晖感觉心里被蒙了一团迷雾,但想着看了信总能知道是谁写的,便不再追问,“驿使大哥,你一路奔波,不若沐浴一番换了干净衣裳,吃顿便饭再歇一觉,休息休息再走也不迟。”
“夫人,不必这般客气,我还赶着回黄山给小儿做满月。”
“那我也送一点份子钱。”
白语晖话音一落,宝娟便送上了一袋银子。
没要那一封银子,竟也得了一袋银子!实在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驿使满心欢喜地接了,说了几句吉祥话。
“驿使大哥,劳烦你再过一个时辰来取回信,带回给那人。”
因快到吃午饭的时候,白语晖也不晓得谭庸会不会回来吃饭,便命丫鬟们在外守门,自躲在里间的屏风后拆信阅看。
一看放妻书三个大字,她便泪眼模糊——这是徐怀策写的休书!
她又气又恨,将这封休书攥成了个纸团,狠狠地踩了一脚又一脚,再趴在圆桌上伏臂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