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善住持偏着头看站了一排的男人们,他们个个急吼吼的样子,便沉吟片刻才道:“看在施主们为老衲疗伤的份上,老衲便把那些陈年旧事一一道出。丑话说在前头,翠微寺香火鼎盛,除了官府的人,望施主们不要再往外传。”
“那人既不是翠微寺的,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徐怀策回道。
“其实,那人跟摒尘禅师颇有渊源。”向善住持这一开口,便把往事都说得一清二楚。
原来,摒尘禅师是悟性极高的和尚,常被十里八乡的乡绅们请去府上谈佛论道。六年前的中元节一早,寺里超度法事已开始了,有个年方二八的清秀男子闯进大雄宝殿,指名道姓地叫出了摒尘禅师的本名,还叫嚷着说是他的亲生儿子。摒尘禅师怕打扰僧人们念经超度,便把他叫到殿外,切不可胡乱认爹。
男子非说自己是摒尘禅师亲生的儿子,一口一个爹叫得极为顺溜,并就此留了下来,干些下河摸鱼偷抓野鸡烤着吃的丑事,被僧人们屡屡诟病,纷纷要求赶他走。摒尘禅师想渡他出家,为他取了个“悟娘”的法号,把他带下山,四处化缘。
过了约莫半年,摒尘禅师被张员外请去做一场法事,悟娘也去了,就此长住下来。
没过两个月,张员外的大儿媳妇肚子大了起来,嗜睡嗜酸,丫鬟婆子们都瞧着不对劲,悄悄禀告乡绅请来了大夫。这一号脉,竟是喜脉!
因张员外的大儿媳妇嫁过来五年没开怀,怀上了身子,便非同小可,上上下下都哄着她,什么事都依着她来。谁知,又过了两个月,她小产了,生下一个已成形的男胎。
张员外的宝贝金孙夭折了,难受得几天吃不下饭,叫大夫务必找出小产的原因。大夫不肯当众说,只把实情告诉了张员外一人。
“员外爷,当时我号脉时,脉象看来还不太稳,加上大少奶奶没显怀,估摸着是一个月的身孕。又怕自己看走眼,便问大少奶奶几个月没来月事,大少奶奶跟丫鬟们都说是四个月没来月事。我怕惹出麻烦,便说是已有四个月的身子。再加上养了两个月的胎,胎儿该有六个月大。而此次小产,则是因为跟男人同房过于频繁引起的,流下来的才刚成形,显然只有三四个月大。”
什么四个月六个月,张员外听得云里雾里,叫大夫说得更直白些。
“员外爷,大少奶奶撒谎了!她怀了三个月的身孕,绝非大少爷的!”
张员外这才恍然大悟——大儿子继承家业,过了元宵节便跟伙计们去浮梁采买瓷器再去各处卖,仅端午节回来过一次。而端午节的时候,大儿媳妇已有两个月的身孕!怪不得大儿子对大儿媳妇怀了孕不闻不问的,进门没有好脸色,他当是外头生意难做,原来是大儿子已晓得大儿媳妇怀的是别人的种,没拆穿而已!
张员外将所有下人抓起来严刑拷打,逐个逼问,终找出了始作俑者——跟着摒尘禅师的悟娘姑娘,竟男扮女装!近几个月来,他在张府登堂入室,跟大少奶奶同吃同住,众人以为义结金兰的姐妹投缘,谁知竟是藏了那么龌龊的心思!
张员外气愤不已,叫赶回家的大儿子休掉大儿媳妇尚不解气,说要把她浸猪笼!大少奶奶被休掉又受唾骂,羞愤不已,吞金自尽了;摒尘禅师认为自己没教好悟娘,导致大少奶奶和胎儿都没了,自发在大少奶奶生前住的房里超度诵经;而众人为怎么处置禽兽不如的悟娘争议不休,竟给了悟娘逃之夭夭的机会。
“自此以后,摒尘禅师终日在达摩洞里参禅,从不见外客,却有人找来,问摒尘禅师把他婆娘藏哪去了?寺里的众人都说摒尘禅师从未下山过,也没带过女人上山,男人半信半疑把翠微寺翻了个底朝天,又不甘心找不到人,狠狠地敲了摒尘禅师竹杠。他找老衲借了二百两银子,便下山去给人做法事,没日没夜地诵经超度,才会在没到知天命的年纪累到吐血而死。”
向善住持讲完了往事,徐怀策也给他敷了满满一背的草药。
新鲜草药像佛祖的圣手,把伤痛轻轻抚平,向善住持再一次道谢。
“因悟娘有跟良家妇女私下有染的先例,住持才会一听摒尘禅师和姝颐姑娘上山修行便明白是他干的好事,对么?”徐怀策发问。
向善住持点了点头。
听完“摒尘禅师”的故事,来寻姝颐姑娘的男人们后背早已冷汗涔涔!不消说,姝颐姑娘失踪的这四天,定被他掳至一地给糟蹋了!
“天底下竟有这样的假和尚,光天化日那样骗走了姝颐姑娘便躲了起来?咱们立刻就去报官,不信官府的人不管!”一男人咬牙切齿道。
“报官自然是要报官的,可天已黑了,不能进城,须等到明早进城报官。再则,眼下有件要紧事做。”
“什么要紧事?”众人齐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