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这可如何是好?”蒲小凤心急地问。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如将他抬到翠微寺歇歇再说。”
半个时辰后,徐怀策闻到一股苦涩的药味,睁眼醒来,房里陈设极少,除了六角脸盆架和手巾外,仅有一张长几,墙上挂着一个裱好的静字,似乎是一间净室?
房门开着,外头伴着药味散发出浓烟,有位女子被呛得连连咳嗽,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那位公子醒了没有?”
话音一落,她拿着蒲扇走进了净室,惊讶地看着他坐了起来,便问:“公子,你醒了怎么不叫我?”
徐怀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蒲小凤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看着蒲扇道:“公子,您晕倒在黄山上,我爹把您送来了翠微寺,正巧方丈大师略懂医术给您诊了脉,说是曾中了毒,吐出来毒血有利无害,只是还要服药驱除残毒。现下您身子虚弱得很,宜静卧休养。药已经熬好了,我这就给您倒来喝。”
因拿捏不准他到底是不会讲话还是不想讲话,蒲小凤一讲完话便跑出去倒药了。
旋即,她端着一碗酱油色的药汁进房,满怀善意地问:“公子,这药很苦,要不要放一块饴糖?”
徐怀策伸手接过碗,略微吹了几下便一仰而尽。
直到蒲小凤拿着空碗才回过神来,“公子,刚煎好的药滚烫无比,天气又这么热,你竟一点也不怕烫?”
徐怀策一点也不觉得药烫,反倒周身寒气逼人便把一床被子全卷在身上,冷静地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这一开口,喑哑的嗓音像被烟熏坏了实在是有些难听。
蒲小凤倒是心疼,“公子,今儿是六月初一,从一早到晌午都有源源不断的香客前来上香,你上山的时候没看见么?还有,你嗓子被毒坏了,一时半会儿是养不好了,唯有多喝点罗汉果泡的水慢慢养着。”
徐怀策不置可否,只觉一碗药下肚五脏六腑都开始翻滚起来,热血直往上涌,身上更是不断地出汗,无论如何都要沐浴一番再做打算。
思毕,他放下被子,打算拿换洗的衣裳却没看见包袱,不得不开口问:“令尊救我时,没见着小包袱么?”
“当时你了一地的血,我和爹都吓掉了魂,只记得救人这一回事,没注意其他的。不过,我第一回见你的时候,你就是孑然一身,没有带身外之物,想来是在上山的时候不知掉在哪了?”
从五月二十六一早服下毒药开始,直至今天彻底苏醒,徐怀策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这儿的,也不晓得钟尚有没有给他留盘缠带衣裳之类的东西。如今仔细一想,大概钟尚搞一出狸猫换太子之计再带着他逃命已很是不易,别的东西没带也就不强求了。
徐怀策走到净室外的抄手游廊里,见院中的小炉子仍有火苗,便脱下身上的曳撒。
蒲小凤不晓得他为什么忽然脱衣裳,羞得慌忙双手捂眼睛背过身去,想问又不敢问,只得咬紧了嘴唇。
待那一身曳撒燃烧成灰烬,徐怀策才迈步走了。
蒲小凤听到了越走越远的脚步声,不确定是寺庙里僧人的,还是他的,七上八下地猜了好一阵子,才偷偷从指缝里瞄了一眼——他不见了!
世上的美男子都是这样冷若冰霜高不可攀的么?
“小凤,爹找到了一块又大又好的砚石,急着回家去凿开,咱们赶紧下山吧。”蒲杜缮满脸喜色地放下背篓,拿出那块半人高的砚石,“瞧瞧这纹路,瞧瞧这石头的颜色,里头有砚石绝对错不了。”
“爹,你要急着回家,便先回去,我晚点回去。”蒲小凤小步子原地打转道。
蒲杜缮皱眉问:“日落西山了,香客早都下山了,你再不跟我走,遇着豺狼虎豹该如何是好?”
“世上哪有那么多豺狼虎豹?再说了,怎见得我就那么倒霉呢?”蒲小凤顶嘴道。
熬药的小炉子已经熄灭,药罐早已烧干了,灰烬扬了一地,显然是受伤的男人已经喝过药了。蒲杜缮朝净室里望了一眼,里头空无一人,再看亲闺女魂不守舍的样子,便明白了:“小凤,你是打算留下来照顾那位公子?”
蒲小凤脸皮薄,被亲爹说中了心事,登时脸红如树枝上的红柿子,“爹,我只是觉得不辞而别不好,该跟他说一声,再问他愿不愿意待在寺里养伤。”
“他要不愿在寺里养伤,那你把他接回家去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