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头,黄山的奇石有孔雀开屏、金鸡报晓、仙人指路等,形态万千。因日头太大,浓绿的树叶皆晒得卷曲蔫蔫的,唯有扎根于悬崖峭壁之上的松树,姿态优美,枝干遒劲有力,美不胜收。
来上山采石头的蒲杜缮与亲生女儿蒲小凤累得气喘吁吁,同坐在一块龟状石头上,拿出自带的烧饼与水囊,又摘了几个野果子充饥。
蒲小凤提起水壶用水洗了洗野梨,再递给蒲杜缮,“爹,吃个梨润润嗓子。”
“今儿个咱们出来的太晚,也不知道找不找得到合适的砚石。”蒲杜缮眉头皱出一个川字,大口大口地吃着梨。
蒲小凤道:“爹,这才中午,还有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怎见得找不到砚石呢?”
“你以为随便找块石头就能当砚石?砚石就跟玉石一样,先要挑到好的再开才行,要是没用的便是捡了一箩筐,也做不出来一块砚台,纯属白费功夫。况且,今年承蒙县太爷看得起,把今年秋闱进贡歙砚的活交给了我……”
“进贡的砚台要比市面上卖的更好,必须达到坚密细腻、温润如玉……”蒲小凤说了一长串的话,再笑道:“爹,你常说的话,我耳朵都听得起茧了,早就倒背如流了。”
“那你说秋闱要进贡多少歙砚?”蒲杜缮故意考考亲生女儿。
蒲小凤立刻回道:“六方者四匣,二方者两匣,共二十八块歙砚。”
“你啊,啥都好,可惜不是个男娃娃。若是你哥在世……”蒲杜缮唉声叹气的,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自己撒手人寰后亲生女儿无人照顾,做歙砚的手艺也没人传承。
“爹,我早就说男娃女娃都一样,哥哥不幸夭折没法给你养老送终,我可以。还有学做砚台,我好手好脚的,怎么就不能学呢?”蒲小凤晓得三言两语说不动这个老顽固,便借着找地方小解走开了。
黄山与别的山不同,全是怪石堆叠而成,蒲小凤从小就听老人讲各种奇石的名字,每每见了相似的,总觉得十分亲切,不知不觉走了两里路,忽见一棵龙爪松下卧着一人,那人衣着华丽,脸上却有几道划伤,不像是来赏景的客人。
蒲小凤壮起胆子走上前,推了他几下。
他皱着眉头翻了个身躺平了,一张俊脸便展露了出来。
蒲小凤从未见过这样好看又皮肤白的男人,不禁看呆了,直到他睁开眼缓缓坐起,才羞涩地低下头,“你是不是受伤了?”
徐怀策一双冷漠的眸子对上她审视的目光,头疼得厉害便默不作声,扶着树站了起来,迈步走开了。
“那是上山的路,你脸上有伤,不下山回去休息么?”蒲小凤高声提醒道。
徐怀策置若罔闻,头也不回地往上走。
蒲小凤弄不明白天神似的人怎会流落到黄山,自忖长得也不丑,常被人称为村里一枝花,他怎就像看见了瘟神一样避而不及?
“小凤?小凤!”蒲杜缮焦急的呼喊声传来。
蒲小凤只得扯着嗓子回话:“爹,我这就来了。”
父女俩碰头后,蒲杜缮忍不住数落起女儿来:“小凤,你也是十六岁的姑娘了,小解什么地方不行,非要跑两三里路远?说句难听的,要是碰到别有用心的男人,我又离得那么远,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到时候可有你哭的!”
“爹,你总是把人想得那样坏!我实话告诉你,坏男人没有,倒是遇到了一个受伤的男人,他长得很好看……”
一个素昧平生的男人把她迷得五迷三道的,那还得了?
蒲杜缮板着脸继续教训道:“合着你推掉那么多上门求亲的男人,就是想挑个长得好看的?好看又不能当饭吃,得看人品好不好,家境如何。”
又开始唠唠叨叨的了!
蒲小凤不敢直接顶撞,只道:“爹,适才你还说要快点找砚石,还不赶紧的?”
于是,父女俩各自扛着背篓,继续往山上走。才走了一射之地,便见男子靠着一棵古松,大口大口地吐血。殷红带黑的血迹挂在他的嘴角,一张脸煞白得毫无血色,像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惹人怜惜。
蒲小凤吓得呆若木鸡,好端端的人怎么平白无故吐起血来?
常年信佛的蒲杜缮也大吃一惊,慌忙走上前问:“公子,您这是咋了?”
徐怀策听得清楚,想要应声却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幸而蒲杜缮眼疾手快托住了他,才免于被石头撞得头破血流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