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末,夕阳给皇宫披上了一层金纱,在屋檐上翘首以盼的石雕兽首们也变得柔和了几分,宫女内侍们忙着在乾清宫里摆杯盘碗碟,夕阳把她们忙碌的身影拉得斜长。
“一人一席,什么座次该上什么东西,甭弄错了。”
“谁让你先上热汤的?倘若大臣们落座的时候碰翻了,岂不要烫伤人?”
“这几样瓜果都蔫了,也拿出来充数,是想让大臣们看御膳房的笑话?”
正所谓越忙越容易出错,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要开席,谭庸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将那些错误逐一指出来,那些宫女内侍们非但不恼反而感恩戴德——万一皇上和大臣们吃宴席的时候挑出了这些错,可是要掉脑袋的。
“督主,遵照您的吩咐,我们八抬大轿去请夫人来赴宴。可夫人说中毒了,连站着都吃力,没法来赴宴,请您在皇上和太后跟前赔个罪。”一内侍前来禀话。
中午人还好好的,怎么过了两三个时辰便中毒了?谭庸怀疑她不想来而那么说的,便问:“你亲眼看见夫人什么模样了?”
“督主,您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把夫人接来,小的也怕夫人是推诿的话,便不敢马虎,斗胆去上房给夫人请安。不料,夫人委实是病了,满屋子的药味,那些丫鬟们也都哭哭啼啼的,可能是病得不轻。”
“你才病得不轻!”谭庸反骂了一句,负手前去慈宁宫。
慈宁宫摆了上百桌宴席,专门宴请诰命夫人们和一些达官显贵们的家眷,由皇后亲自操持。
慈宁宫的窗棂上贴了寿字窗花,满目皆是一盆盆开得正盛的芍药,就连院子里本来有的桃花桂花等树木,也都穿上了颜色鲜艳的衣裳,似是也迎风给太后祝寿。
一张张圆桌上铺了红色镶金边的桌布,每桌八副碗筷,已上了八道凉菜,可谓是忙中有序。
“等夫人们来了,再给每人上一盅冰糖燕窝。”
“每桌上一大碗长寿面,可别忘了。”
等皇后闲下来看见立在一旁的谭庸,眼底闪过一丝鄙夷之色,才和颜悦色地问:“谭庸,乾清宫那里都准备妥当了?”
“准备得差不多了。”谭庸答了话,又夸赞道:“皇后娘娘今儿穿得格外好看,操办这么大的宴会也成竹在胸,不愧是统领六宫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眼下还没开席,这么说还为时尚早了些。”皇后不紧不慢地回道,又问:“怎还不见督主夫人来?”
谭庸来转悠正是为这事!
“不瞒皇后娘娘,拙荆下午不知吃什么中了毒,眼下还十分虚弱,没法来给太后娘娘祝寿,实在是有负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厚爱。”
厂臣死了,他的妻子被谭庸霸占,人新婚夫妻琴瑟和鸣,忽生这么大的变故,不中毒也没了半条命!
皇后对谭庸的所作所为很是不齿,却也晓得不宜跟他撕破脸,便和善地回道:“既是尊夫人身体有恙,等宴会过半,你便可回去看看她。”
皇家宴会菜品丰富,礼仪也十分繁琐,君臣们推杯换盏,上完全部的菜竟已过去了一个时辰。谭庸喝得半醉,交代手下人继续盯着宴会别出什么岔子,在御膳房挑了几样可口的菜肴装进食盒里,便坐轿子匆忙回府了。
亥正,谭庸敲着上房外间的门。
宝荣赶忙起身开门,一闻到酒味便感不妙,仍是打了招呼:“老爷,您回来了。”
“夫人呢?”
“在里间睡了。”
谭庸轻推里间的门,一下子没推开,再暗暗用力,还是打不开,便有几分恼怒,“夫人自个儿闩了门?”
“老爷,夫人今儿中了毒,好不容易睡下了,还请别吵醒她了。实在不行,您像徐老爷那样,在外间凑合一晚?”宝荣低声恳求道。
谭庸怒斥:“放肆!我堂堂一家之主,哪能睡丫鬟床?”
扑面而来的酒气与怒气混合着唾沫星子,全喷到了宝荣脸上,她把头一缩,微微后退,考虑该如何是好。
没成想,里间的门开了。
白语晖连看都没看谭庸一眼,便转头走回去。
谭庸慌忙关了门,坐在床边上问:“夫人,听说你今儿下午吃东西中毒了,可请大夫解毒了没有?”
“你是巴不得毒死我吧!”白语晖带着怨气反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