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想了又想,叹道:“哀家每隔十年做一次大寿,这回简办,皇上怕是不答应。哀家也不想叫皇上难过,便依着礼部定的来。对了,二十七日哀家在宫里办寿宴,把你那小丫头片子也叫来,叫哀家相看相看。”
“太后娘娘未免太抬举拙荆了。”徐怀策笑答。
“就这么定了。”太后爽朗地笑了,又问:“厂臣,哀家回宫了仍住慈宁宫,那苏先生呢?”
太后南下回来带了苏清安进慈宁宫,皇帝虽没亲口说有伤风化,却命总管太监林才植前去慈宁宫刁难苏清安,还不许苏清安再踏进慈宁宫半步。太后明白皇上容不得人,才一怒之下跟苏清安一起搬到了畅春园,过了近两个月世外桃源般地日子。
此番太后回宫做寿,独留苏清安还在畅春园,太后定然朝思暮想,茶饭不思;可公然带苏清安回去,还让他住在慈宁宫,便是往皇上眼里掺沙子,不异于太岁头上动土!
思来想去,徐怀策还是想出了办法:“太后娘娘,苏先生曾说想编修一本《大耀全书》,来介绍全国各地的风土人情,好让后世子孙对大耀王朝的辉煌有所了解。臣想畅春园书多,究竟是不及翰林院的,不如苏先生随您一道进宫,挂个编修的职,好好呆在翰林院写《大耀全书》,太后娘娘意下如何?”
虽说苏清安呆在翰林院也不一定万无一失,但他编纂《大耀全书》极有价值,兴许皇上会网开一面。
“哀家觉得厂臣说得很不错。”太后到了这把年纪,再也不能为大耀王朝做点什么,若能助苏清安写成《大耀全书》,也是一桩美谈,而不是被人诟病的太后与男宠。
忽然,太后眼神一紧,双手一拍,“哀家终于明白他为啥整日闷在清溪书屋,不知在鬼鬼祟祟写的什么东西,还总卖关子说写成就晓得了,原来他是在写《大耀全书》!哀家竟误以为他还跟……”
徐怀策十分期待太后没讲完的话,就跟看了上文还没下文叫人抓心脑肺。
“厂臣,你快派人去截住那伙人,叫他们千万别动苏家人一根手指头,银钱和米面粮油仍照常给,不许随意克扣。”
徐怀策听了这话,心凉了半截——他把苏清安强行抓来给太后,死伤已不少,留下的那群活人该善待,可太后竟因苏清安的冷淡迁怒到远在千里之外的苏家人身上,叫锦衣卫去残害她们,还要克扣约定好的银钱和米面粮油!
如此倒行逆施,若不加以遏制,任其胡作非为,传出去惹得天怒人怨,便是出动十个东厂的人也将难以平民愤。
他沉着脸领命下去,唤出暗卫讲明情况,并千叮咛万嘱咐:“你们务必要保证苏家人的安全,不许锦衣卫动苏家人一根汗毛。倘若锦衣卫不服,叫他们提头来见我!”
清溪书屋外头有一条一丈宽的溪流,水流清澈,旁有一大丛湘妃竹,长得郁郁葱葱,几只小黄鸭摇着尾巴在地上啄食。
“太后娘娘,这些小黄鸭叽叽喳喳的,会不会吵到苏先生?”徐怀策问。
太后面含笑意又无奈地讲:“也不知怎的,他一个大男人,什么虎豹鱼鸟都不喜欢,就喜欢这些呆头呆脑的小黄鸭,总说看书写字累了,出来看看小黄鸭们,喂几把米,便什么烦恼都没了。前些日子,下了一场暴雨冲走了一只小黄鸭,雨后找到了鸭子,早就断了气。他大哭一场,亲自挖坑将鸭子埋了,真是个老小孩。”
这时,苏清安放下杭绸直裰的衣袖,笑容满面地出来迎接:“太后娘娘和厂臣都来了,快去书屋里坐。”
“苏先生,一别多日,你长得越发风姿俊秀了。”徐怀策恭维道。
苏清安捻了一下胡须,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厂臣净是拿我取笑了,我一把老骨头,哪里跟俊秀沾边了?”
“苏先生年轻的时候是美男子,如今正值壮年,有的是年轻男子不及的俊秀儒雅气质。”徐怀策一本正经地解释。
太后插话道:“厂臣所言极是,若不是苏先生长相万里挑一,哀家也看不上。”
言罢,三人放声大笑。
苏清安停住了笑,“厂臣,你来得正好,快帮我看看《大耀全书》第一篇写得如何?”
“哀家也熟读四书五经,你写好了,怎不叫哀家看呢?”太后目光幽怨地问。
一个女人在后宫斗争了几十年,脑子里的墨水只怕早就耗干了,而苏清安听说徐怀策自担任掌印一职一来,内阁票拟上来的奏折总能写得文采斐然滴水不漏又言简意赅,便下意识地将他捧为高人,才会急不可耐地要他看过再提意见。
“既然太后娘娘开了口,也是关心《大耀全书》写得如何,便由太后娘娘先行阅览,臣稍后再看。看完后,太后和苏先生坐上回宫的马车,一路上讨论着关于书的事,岂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