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出了保定府的城楼,便在管道上一路飞奔,颠得白语妍心慌意乱,坐都坐不稳。
“我好歹是你们夫人的妹妹,你们这么对我,就不怕我姐姐怪罪?”
马车外的两个车夫置若罔闻,马车里同坐的两东厂番子身穿靛蓝色杭绸圆领袍,双手撑着膝盖,坐姿端正,皆是大义凛然,不为所动。
“你们都是聋子,还是哑巴?”
白语妍嘶吼着,仍是等不到他们应声。她气得咬牙切齿,双手牢牢地抓进条凳上的流苏,以免摔出去。
亲姐姐挨了一刀,那双眼睛能杀死人的姐夫决计不要她回去;回白府,若是亲爹和当家主母晓得亲生女儿被她害得受伤,少不了挨一顿骂,甚至可能被鸡毛掸子打。
白府已请方士看过五月初十是启程的吉日,今儿个已是初八,再多挨两天回京,便能永远地留京,说啥也不能这个时候回去,不然就功亏一篑。
她摸着干瘪的肚子,“两位大哥,我晓得你们是铁面无私,只听命于我姐夫的。只是我没吃早饭,饿得是前胸贴后背,劳烦你们叫车夫停下,咱们去酒楼或面馆吃些东西,再赶路也不迟。”
“钟百户吩咐我们务必要在午时之前将你送到,横竖已到了晌午,再多忍一个时辰,你回府了怎么吃都行。”
回府?白语妍打死也不要回府!
既然他们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只能另想对策。
“还有没有客人要进京?有的话赶紧上船,过时不候。”
一听到进京二字,白语妍灵机一动,掀开侧边帘子冲揽客的艄公大喊道:“我!我要坐船!”
“姑娘,好好的马车你不坐,坐什么船?”一东厂番子问。
“车夫赶马车就像赶去投胎似的,我身子骨都要颠散架了,坐船舒服些。我不管你们,你们也别管我。”
车夫听马车里起了争执,也拿不定主意,已把马车放慢了速度。
艄公一听来了生意,慌忙追上前来,“姑娘,你要坐船进京?”
白语妍点头称是。
“那你赶紧下马车,我帮你把箱笼细软都搬上船去,马上就要开船了。”艄公催促。
白语妍拎起翠蓝绣葱绿色叶纹棕裙,麻利地踩着矮凳下了马车,护送的两东厂番子无奈之下只得搬了箱笼,叮嘱车夫回东篱客栈,便跟她一起坐船回京。
渡口旁停的那些船,皆是普通小船,一看艄公指着其中一艘半新不旧的小船,白语妍脸上的笑意僵住了——艄公揽客那么卖力,还以为是什么画舫,哪知就是仅有一个船舱当容身之所的小船!
如今反悔已迟,她跳上了小船,忽见船舱里有一些鱼鳞散发着腥味,便捏着鼻子问:“艄公,你这小船莫不是渔船?”
“姑娘,我这船就是送客人进京的,什么时候当过渔船?”艄公辩白。
白语妍指着舱里的鱼鳞,“艄公,那这些鱼鳞是哪来的?”
“昨儿个有客人带了鱼上船,我总不能叫人别带。”艄公解释完,将两个摆好,“姑娘,你嫌舱里地上脏,便坐你的箱笼上,我叫其他人上来,马上就开船。”
“慢着!”白语妍叫住艄公,“你这么一个小船,还想拉多少人?”
艄公回道:“平日拉十个八个的不在话下。”
再来几个人,那得挤成什么样?白语妍一脸嫌弃,用帕子捂着鼻子道:“艄公,你别再叫别人上船,我多付你点船费便是。”
“那成,我把他们安置到别人船上。”
艄公麻利地安排好了,便划动双桨,很快便离岸了,河水也逐渐宽阔,两岸的景致颇有些看头。
只是,船舱太过简陋,黄黄的河水看着就很浑浊,叫白语妍全无赏景的兴致,皱着眉头希望船快点抵京。
小船在河面上晃晃悠悠地前行着,像小时候睡过的摇篮,便渐渐地睡着了。
忽然,嘈杂的声音把白语妍吵醒了,便揉眼问:“咱们这是到哪了?”
“姑娘,马上就要靠岸了,因我这小船破破烂烂的,京城渡口多是大船画舫,不能久停,咱们先算好了钱,靠岸你们下去就是。”艄公答道,又打量着姑娘和两男人穿戴不俗,便继续讲:“以往每个人我收十文钱,开一次船能挣一百文钱,就是一钱银子。姑娘老早就说不要其他客人上船,照常给我,那便是一钱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