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语妍随手找出一块碎银子,“给你。”
“这瞧着不止一钱银子,我没戥子称,怎么弄呢?”艄公有些为难。
白语妍不以为意,“船费一钱银子,这块银子只多不少,你也不必找了,把我们送靠岸就是。”
“姑娘真大方,人美又心善,下回您坐船,还要找我啊。”艄公把碎银咬出牙印,喜滋滋地放进褡裢里,便继续摇桨划船。
京城渡口两边一字排开着大船画舫和小船,沿岸有货郎挑着担子卖吃食和日常用的东西,十分热闹。
艄公挑了个空处停靠,两东厂番子率先下了船,接过艄公递来的箱笼,放在了岸上,再伸手去扶白语妍下来。
白语妍站在船头,见小船离岸边有些距离,十分担心会落水,要求艄公将船再靠岸些。
艄公依言照做,将船停稳了再请她下船。
正当她迈出一步之时,小船不知被什么撞了一下,白语妍下盘不稳便滑落进水里,幸而双手被两东厂番子抓着,迅疾地拎出了水。
这下,葱绿色棕裙被打湿,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尿裤子了。白语妍羞得满脸酡红,“到底是谁干的好事?”
艄公见客人发火,便也扯着嗓子问:“刚才是谁撞了我的船?把我家的客人都撞进水里了!”
此时,一艘画舫正要停在旁边,艄公的小船显然就是被这艘画舫撞得。
艄公要去找画舫的船夫评评理,却被旁边船只的艄公们劝住了。
“客人只湿了裙子,又没溺水,何必去找麻烦?”
“那艘画舫插着王字旗,从图腾来看,像是首辅家的,咱们这些艄公算什么东西,敢跟他们抗衡么?”
白语妍一听就不乐意了,“首辅家的人,不也吃五谷杂粮,长两只眼睛一只鼻子的?凭啥就这样眼里没人没船的?你们这些艄公怕事,我可不怕!”
王家画舫已放了板子让主子们下船,头一个下来的便是王越之。原本他是极为讨厌这些艄公七嘴八舌的话,一出舱却见花容月貌的女人正满脸愠怒,指着自家画舫发火。
他展开梅兰竹菊四君子的玉扇,风度翩翩地走到了白语妍面前,“这位姑娘,在下画舫上的船夫,误撞到你的船,实在是不好意思。不若你把裙子脱下来,我命人洗净再送还给你。”
白语妍下穿一条棕裙,里头还有一条薄长裤,一旦脱了裙子,倒也不是赤条条的,只是他言语轻浮,十分孟浪,叫她羞恼不已,“原以为首辅家的人都是知书达理的,哪知都是无礼之辈!”
王越之紧盯着她打湿的裙子看了又看,这才合起玉扇,拱手赔礼:“姑娘,在下失言,还请恕罪,不若由在下带姑娘去买几件合身的衣裙,好好赔个礼。”
“本姑娘十件八件衣裙都买得起,你什么身份来替我买?”白语妍有些讨厌他轻佻的眼神,怀疑早就眠花宿柳,调戏起女人来是个中高手,便不愿着他的道,不留情面地拒绝了。
此女姿色中上,进京坐船费最便宜的小船,却有两个面色不善的护花使者,许是某位大家闺秀进京来跟家人团聚,刻意轻装从简,能不得罪便不要得罪为宜。
王越之忖度已毕,“若是姑娘不嫌弃在下,不若你我结为兄妹,日后我也好略尽地主之谊,招待你一番。”
“小女子出身小门小户的,可不敢高攀首辅家的人。”白语妍不愿再跟纨绔子弟搭话,便指了一个东厂番子道:“你赶紧去雇一辆马车,我还赶着去督主府呢。”
督主府……这个女人言谈间多有傲慢之色,使唤起下人来很顺嘴,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此外,王越之听闻东厂提督携夫人出京有几日,她这么急着回督主府,难不成是督主夫人?
三月初白家大小姐及笄礼上,王越之曾在宾客席里远远观礼,回想起高台上加笄的姑娘,与眼前的姑娘真是像极了。
他怕自己猜错了,便旁敲侧击地问:“姑娘,你跟督主是什么关系?”
“督主是我……”白语妍及时收声,有了昨晚遭贼的前车之鉴,再不敢露财,只道:“你我素昧平生,还是不要打听太多为好。”
“姑娘实在是个妙人。”王越之露出欣赏的神色。
这时,马车雇来了,白语妍坐上去了,便催促车夫快点赶马车。
普普通通的马车汇进人群里,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公子,那位姑娘的马车都走得老远了,您还看啥呢?”王越之的小厮——何九笑问。
“先前,母亲曾为我求娶白家大小姐,却被他捷足先登,此仇不报非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