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怀策用一贯如常的声音命令,周身散发出的寒气,似要随时爆发。
屏风外的众人不敢多言,鱼贯而出,店小二们也各自拎着一血水木桶走了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一大夫走出屏风,“公子,贵夫人福大命大,肚子上虽被刀尖伤了一寸长,所幸并未伤及筋骨,只是皮外伤,老朽已缝合,按这药方抓了新鲜草药捣碎敷在上面消毒去肿,连敷一个月便可痊愈。”
“一寸长?”一寸长的伤口,她得多疼!
大夫答道:“伤口虽长,好生休养并勤换草药,痊愈并非难事。只是伤口较长,可能痊愈后会留疤。倘若夫人在意疤痕,还请公子找些祛疤的膏药,替其敷上,才能不留痕迹。”
宝荣也走出了屏风。
徐怀策吩咐道:“宝荣,你给大夫付诊金,再把药方拿给钟尚,叫他按方抓药,再弄两瓶舒痕膏来。”
宝荣领命,与大夫一起出了房。
徐怀策挪开屏风,发现宝娟还在床边,便道:“你也出去。”
宝娟正担心独自留下,会被督主责怪,此时听了出去的话,如临大赦,“督主,我也不走远,您有什么事要吩咐,喊一声就成。”
再也无人打搅,徐怀策终于能好生看看心爱的女人,伤成了什么样。她虚弱无力地躺在**,脸色白如豆腐,樱桃小嘴再无往日红润的气色,不知是疼还是受惊了,哪怕她闭眼仍在睡梦中,两道远山眉蹙在一起。
他轻轻地掀开薄被,撩起她的里衣下摆,只见包扎后的伤口像蜈蚣一样,被白皙细腻的皮肤一衬,更显伤口面目可憎。
那一刻,他眼睛红红的,鼻子发酸,抓着她的手轻抚自己的脸,“白姑娘,都怪我昨晚把你丢下,才叫你遭此一劫。我宁愿伤的是我,也不愿别人伤你一下。你常说很怕疼,这么长的伤口,一定让你疼到不行……”
温柔和善的声音,像一声悠长的呼唤,令白语晖分辨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我不该抽调走所有的暗卫,只让钟尚一个人保护你;也不该昨晚没下狠下,将你妹妹赶走;更不该一走就是一整晚,给了他们可趁之机。若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只当还了七岁那年的恩情。”
七岁那年的恩情……白语晖依稀记得徐怀策讲过七岁那年刚净身,疼得难以自持,而上元节的夜里,有位姑娘问他疼不疼……
她悄然睁开了眼,“徐掌印,你记了多年的恩人,是我?”
徐怀策早已潸然泪下,并未注意到她醒了,乍一听她低沉喑哑的声音,手忙脚乱地抹掉眼泪,“你醒了,是不是很疼?”
“真的很疼啊。”
丫鬟们问疼不疼,白语晖可以苦笑着安慰她们不疼,如今被他这么一问,满腹委屈都变成了疼,泪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别哭,你一哭,我心都要碎了。”
再也不用佯装坚强说不疼,也不用掩饰自己的害怕,有人心疼的感觉真好。
白语晖哭得梨花带雨,“这一晚就跟噩梦一样,那么漫长又恐怖。”
“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独睡了,便是打地铺也不离开你。”徐怀策很想抱抱她,再轻声安慰几句,可一想到腹部那么长的口子,一旦压到可就麻烦了。
他只能克制住自己,“别怕,我回来了,一切都会摆平的,让该死的贼人罪有应得。”
“那你要答应我,不许迁怒于钟尚和我的丫鬟,还有我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否则,我便不理你了。”
贼人有备而来,单凭钟尚寡不敌众,想护住一群弱女子和财物难如登天,徐怀策晓得错不在他们,也没打算罚,便摸着她的脸道:“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弄得一身伤,没有半句怨言,反倒担心他们好手好脚的会被受罚,你何时能少替别人想,多为自己考虑呢?”
“那恐怕要到下辈子。”白语晖露出善意的笑容,忽扯到了肚子上的伤口,顿时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唔,真的有点疼。”
“你要静卧养伤,不宜大哭大笑。”徐怀策怕她再牵扯到伤口,便道:“这会儿看你精神头还好,一时半刻想是睡不着的,不如我叫丫鬟们送些粥点来,你吃饱了再眯会儿。”
“那你呢?”白语晖抓着他的衣袖,不自觉地问。
徐怀策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放心,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