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端午节。
天还没亮,白语晖翻了个身,隐隐觉得身边没人,便睁开眼看,只见数支白烛并点汇聚成柔和的光,徐怀策坐在桌边,五彩丝线在他灵活的手里翻转,不禁看呆了。
在她怔忪间,他倏地扭头,正对上她朦朦胧胧却又饱含欣赏与崇拜的双眼,便抿唇一笑,“怎么醒了?”
白语晖不好意思明说,只道:“昨晚喝多了汤,要起夜。”
在督主府时,哪怕房里有每日一换新的恭桶,她也不用,宁愿走去茅房,现在客栈房里没有恭桶,需要穿过长长的走廊下了楼梯再去后院茅房,他不放心她独自前去,便道:“那我陪你去。”
在他面前,她自有矜持,哪能心安理得地上茅房?况且,她本就是说假话,便趿拉着绣花鞋,走到桌边,“时辰尚早,你不睡觉,这是弄什么?”
“给你编蛋兜。”
“蛋兜?”白语晖只在小时候会把蛋兜挂在脖子前,比谁的蛋兜好看装的蛋多,现在已嫁作人妇,乍一听像是很久远的物什。
徐怀策误以为她不晓得什么是蛋兜,回道:“蛋兜是用来装蛋的。”
“这个我晓得,只是你我都不是小孩,要什么蛋兜呢?”
这便是嫌蛋兜忒幼稚了。
徐怀策微有些失望,解释道:“蛋兜有兜住福气的寓意,我想把福气挂在你身上,让你一生都能逢凶化吉平安吉康。”
一个不起眼的蛋兜,里面包含的情谊,就跟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一个理,叫白语晖甚是感动。她吸了吸鼻子,坐在杌子上,“那你教我,我给宝荣、宝娟还有钟尚都编一个,顺便也送一个给你。”
徐怀策被她排在下人们后头,令他有两分不悦,可瞧见她垂首的酡红,才知下人们都是托词,只是想学了编蛋兜给他。
“拿六根线绳,像这样……”徐怀策一边编五彩丝线,一边指点道。
五彩丝线在他手里左右上下翻舞着渐成雏形,白语晖却无从下手,捏着五彩线绳不知如何是好。
徐怀策放下已编好的蛋兜,将杌子挪到她身旁,倾着半边身子,将她的一双手抓着,“我手把手教你一回,包教包会。”
白语晖那一双素手被他的温暖手掌包裹着,他的气息喷洒在耳后,搅乱了她的春心,只得咬紧牙关勒令自己不能胡思乱想,好好学编蛋兜。
“先打个结,再分成股,跟编辫子一样……”
徐怀策嗅着她的发香,几乎是把她圈在怀里,机会难得,他故意编得很慢,话语拖得低沉悦耳。
白语晖无比后悔跟着他学编蛋兜,导致自己成了他的怀中人而不得动弹,身子僵硬无比,浑身却烫得吓人。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透透气,并离他远点儿,免得受他蛊惑,可又怕被他瞧出来自己想入非非,只得继续当乖学生。
渐渐的,她手上的一层薄汗,被徐怀策察觉到,便弯下腰问:“白姑娘,你很热么?”
白语晖咬着下唇道:“那你去开窗。”
“已经入夏了,外头蚊子多,不宜开窗,我倒有个好主意。”
白语晖以为他会孟浪地提出替她脱衣裳,双手准备交叠于胸前,却被他抢先一步抓着手腕,按在了他的右脸上。
他的脸近在咫尺,的确是冰冰凉凉的,没有任何疙瘩,光滑如酪,不知是太监皮肤好,还是背地里下了大功夫保养这张脸。
接着,徐怀策又将她的另一只手按在左脸上,由着她捧着自己的这张脸,褪下那一双抓她手腕的手,移到了她的腰上。
白语晖不敢与他对视,把目光挪到他身后的床幔上,自嘲道:“徐掌印的脸,堪比夏日的酥山,实在是一绝。”
“既然我的脸是一绝,你怎不敢看?”
徐怀策的话明里看似挑衅,实则是调戏,只看她有没有胆量回应。
白语晖想看又不敢看,眼神躲躲闪闪的,忽地腰身一紧被迫抬头,免得额头磕到他的下巴。
那一瞬间,两人的视线撞上了,像飞蛾扑上了火,哪怕要承担着化为灰烬的后果,却让人奋不顾身。
徐怀策的喉咙动了一下,便闭上了眼睛,轻轻地凑近她。她明知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但腰被他搂着,只得受他一吻。
不料,他碰到了桌上那一簸箕五彩线绳,在他俯身去亲人时,便往下掉。
白语晖眼见着他可能被砸到,便往后倒,连带着他也往前俯身,簸箕砸到了他的腰,刹那间的疼,叫他倒抽一口凉气。慌乱之间,她没坐稳,滑下了杌子,他担心她摔伤,便自己先摔了下去,将她一个翻身直接跨坐到自己身上。
反应迅疾的徐怀策,成了白语晖的地垫,这叫她有些羞恼,赶紧起身将他扶起来,“徐掌印,你还好么?”
“没事。”徐怀策撑坐起来,“还学编蛋兜么?”
“不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