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怀策听出她留下过端午的弦外之意,笑意更浓了。
“既是大小姐和姑爷都想留在这边过端午,我便托个大,做一回东道,请你们赏脸去寒舍过端午,大小姐和姑爷意下如何?”刘忠柏开口道。
端午节是缅怀先祖纪念屈原的日子,白语晖不想去人家里搅合,便道:“多谢刘伯盛情,我们已约好端午划龙舟放纸鸢,好好玩一天。对了,你们自清明后至今没休息过,端午节那天便放一天假,月钱照给。刘伯,你一定要保证放端午假的消息传到每一个铺子,倘若那天我游玩路过白家铺子有开门的,定要罚他们三个月的月钱!”
伙计们拍手叫好,又把白语晖夸得天花乱坠。
那般大手笔给每一位掌柜和伙计送东西已叫刘忠柏有些吃惊,如今听到了端午全部休息的事,顿时难以置信,少不得要打破嘴:“大小姐,可能您第一次当东家还不太了解行情,白家做的各种生意,跟百姓们的生活息息相关,越是逢年过节的,越不能休,不然人家买东西换银子都不方便了。”
“刘伯,正因为你们平时不休息,逢年过节也不休息,我才要给你们放假!凭什么官员每一旬沐休一天,你们就得从年头干到年尾?我都替你们累。”白语晖掷地有声地答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刘忠柏无话可说了。他望着伙计们个个喜形于色,甚至悄悄用方言商量起端午节去干什么,眉头便越蹙越紧——新东家太年轻也忒妇人之仁了,逢年过节送东西发银子这点小恩小惠,可以说她为人大方,但这次端午节放了假,下回中秋节不得放?到了过年,怕是一连歇十天半个月都有可能!
白玉堂能稳坐大耀豪富第一把交椅这么些年,也善待掌柜和伙计们,却也没像新东家这样惯着,压根不懂得什么叫恩威并施!等日子一长,大家发现新东家好说话,又不懂生意场上的事,一边糊弄她,一边投机钻营的不在少数。三年五载后,白家便徒有虚名,一旦皇帝又开口要白家出几千万两银子,去哪里拿?拿不出来,怎么活命?
刘忠柏绝不想看着起高楼的白家大厦将倾,越想越后怕,如坐针毡,也没了说笑的心思,找了个上茅房的借口走了出来,直奔自个儿单独的书房,立刻磨墨提笔。
待他一气呵成写完了,便唤常用的小厮进房,可走进来的却是徐怀策——穿一身紫色团花祥云纹锦袍,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眸中却透露出让人不寒而慄的杀气。
“姑……姑爷?”刘忠柏颤抖着将书信放到背后。
“刘伯写得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徐怀策带着玩味的笑容问话,随即伸出了手。
刘忠柏明知不该交出去,可双手不停使唤,哆哆嗦嗦地呈到了他手里。
黄色信封上已点了火漆,他拿起一把匕首,将火漆完完整整的剥下,便随手放下,仔细看信。
匕首的刀刃泛着银光,映照出刘忠柏面色如土——看东家和他伉俪情深的样子,他信里写得全是东家的坏话,怕是要命丧于此!
徐怀策用骨节分明的手夹着信纸,放到刘忠柏面前,轻声问:“刘伯,白姑娘是你的东家,你有事不跟她说,去老东家那儿告状不太合适。”
刘忠柏被吓得浑身无力,连站都站不起来,结结巴巴地讲道:“督主,我……我并没恶意,就……就是看大小姐年轻任性,怕白家没落,不然我一把年纪去哪找银子多事又少的活干?”
“你叙过两次弦,八位妾侍,九子四女六孙还有什么翁婿舅甥,但凡是个人,你便安排进白家,确实是不希望白家没落,不然去哪里弄那么多银子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呢?不过,你打错了如意算盘。”
徐怀策双手抱臂,站在窗边的阴暗处,声音那般和煦,说的话却叫刘忠柏毛骨悚然。他原以为给儿孙们改名便可以躲得过去盘查,现在被抖出老底,才知道什么也瞒不了东厂!
“督主,我知错了!等会儿我立马就把他们摘出来,叫他们自个儿谋生去。还有,我一定忠心耿耿地对大小姐,力争把河北这边的所有铺子管得更好。”
“你话说得再漂亮,那也是纸上谈兵。我给你一年的时间,明年端午节的时候,河北这边没多挣到五万两银子,我会让你见识见识东厂的厉害。”
刘忠柏管河北这边的事已有数年,能一直保持赚钱已不容易,突然之间要多挣五万两银子,谈何容易!
可徐怀策的语气不容置疑,仿佛刘忠柏敢讨价还价一句,桌上的匕首便会正中他的死穴,只能毫不迟疑地答应了。
“刘伯,那你要好好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