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晌午,徐怀策拎着一个雕红漆九攒食盒进了客房。
白语晖笑意盈盈地站起身来,“我正犹豫着是下去吃早饭,还是再晚些吃午饭,你来得正好,我总算能进食了。”
“才刚起来?”徐怀策柔声问。
白语晖颔了颔首。
“这一食盒全是大慈阁的糕点,你吃几块垫垫肚子,我再带你去吃顿好的。”徐怀策将食盒一层层地拿出来摆在桌上,“我去了大慈阁一趟,给了住持一千两银子,叫他们给那村子枉死的村民们做法事。住持叫后厨上了一桌点心,我每样都尝了一块,挑出了四样还算可口,就是这绿豆饼、百合饼、一口盅、如意饼,你尝尝好不好吃。”
白语晖拿起一块最为常见却也考验庖厨的功力——花朵状的绿豆饼,一口咬下去,皮薄馅多不粘牙,不甜不腻又湿润,“好吃!”
“慢点吃,甭噎着了。”
徐怀策亲手端了一杯清茶准备送给她喝,一看飘着不少碎茶叶,便问:“客栈里的陈年旧茶难喝得很,你怎没叫丫鬟泡带来的西湖龙井或碧螺春呢?”
“泡茶原是宝姿拿手的,我怕宝荣和宝娟不会泡茶,没的糟蹋了那些茶叶,便没叫她们泡。客栈里备的茶水就很好,甭挑剔了。”
白语晖夺过茶杯,喝了一口,茶味寡淡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实在是难以下咽,可她已经说了喝,不好吐出来打自己的脸,便扭曲着脸咽了下去。
“你我什么身份,又不是拿不出好茶叶,何必凑合?”徐怀策紧盯着**薄被折了四下,并不齐整,一看就跟往日丫鬟们叠的大不一样,再想起进门时没见那两丫鬟,晓得她是为丫鬟们偷懒打掩护。
这时,门外响起了叩门声,“客官,您方便开一下门么?”
徐怀策三步并作两步开了门,用身子堵住开的缝隙,问面貌周正的店小二:“什么事?”
“客官,您夫人说要一百斤肉做风干的南宫熏菜,小店头一回做,怕做错了,特拿了几串给夫人过目。若是做对了,再晾干些就成了;若是做错了,便蒸了给其他客人上桌,也不浪费。”店小二客气地答道。
“那你等着。”
徐怀策接过那个红漆托盘,啪地一下关了门,递到白语晖面前,只见那些香肠每节有半臂长,干肠衣裂开了不少,缓缓地往外滴油。
“徐掌印,劳烦你开点门缝,我跟店小二说一下有待改进的几处。”
徐怀策不想店小二进房,但这些南宫熏菜花了钱买,自然要随她的意思来,便依言开了门,将那一红漆托盘东西塞回到店小二手里。
“小二哥,你们店做的这些风干南宫熏菜还行,倘若能把每节棉线绑密一点,大概一节就一巴掌长就很合适。再者,肠衣裂开了,可能是晒裂了,麻烦移到阴凉处,自然风干到今儿傍晚,再全部装好送来。”
“好的,客官,您请自便,我先下去了。”
徐怀策再度关了门,问:“你让他们做那么多风干的南宫熏菜,是准备拿给岳父岳母回岭南的路上吃?”
“没错,这些风干了,切片炒什么菜都很香,也可以整根上锅蒸再切片,就是一道下酒菜,或是焖饭切几根,香得很。”
想徐怀策也算见多识广,天底下的好东西吃过十之八九,可头一回听说南宫熏菜还能风干,还有那么多种吃法,禁不住怀疑道:“白姑娘,你头一回来这边,昨儿个第一回吃南宫熏菜,怎就知道南宫熏菜能风干,还有那么多种吃饭呢?”
质疑来得猝不及防,白语晖一时间不知如何应答,塞了一块如意饼进嘴里,“那个……那个……”
“那个什么?”徐怀策好奇地问,并递上了茶水。
白语晖喝了一口茶,灵光一闪,回道:“是我爹常念叨小时候吃过风肠,详细跟我说过做法,我就一直惦记着风肠的滋味,昨儿个吃南宫熏菜才灵机一动,叫伙计帮我做的。”
“风肠,那些东西是像肠子,又要风干,真是物如其名。”徐怀策回了话,“既是你也喜欢吃,怎不叫伙计再做两百斤,自个儿也留些慢慢吃?”
他站起身,大有立刻去付钱多买些风肠的架势。
白语晖拉住他,“伙计说做南宫熏菜要放很多盐和酒,我口味清淡,偶尔解解馋还行,顿顿吃怕是不行。”
“那倒也是。”
紧接着,徐怀策带白语晖坐马车去定好的酒楼吃饭。
白语晖听着外面带有乡音的叫卖声,忽想起几天后的端午节将是她当东家后的第一个大节,这般不闻不问说不过去,便在心里谋划起来买些什么东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