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语晖一觉睡到了日中,洗净身子换了布条后,坐在梳妆台前由着丫鬟们梳头打扮,仍是羞恼自责,“我睡到这么晚,你们怎么也不叫我?”
“宝荣下夜的时候,叮嘱我们说老爷讲过了,谁也不许打扰夫人睡觉。若是夫人早于隅中醒来,上房所有伺候的下人都要扣掉这个月的月钱。大家全都猫手猫脚地干活,生怕弄出什么动静吵醒了您。这会儿您日中才醒,直接吃午饭也好。”宝姿回道。
宝菡接道:“夫人,老爷大您十岁,真的会疼人。外头的人说老爷艳福不浅,我瞧着夫人也是有福的。”
“徐掌印大我十岁?”
大十岁,年纪都快大一轮了!
白语晖年满十五及笄,现在可以说是十六岁,正是二八年华最美的年纪。相处这么久,她只觉得他二十出头,才及冠而已,哪知已经二十六了呢?
宝姿掰着手指头算道:“夫人,徐掌印没满十岁净身入宫,干过杂活又在宫里开蒙,等学有所成转入内书房当秉笔太监,已经二十多岁了。新帝登基后,他被提拔为掌印太监提督东厂,今年才二十六岁,在宫里成千上万的太监里,甚至是历史上,都是首屈一指升得快的。”
怪不得他昨晚说在宫里遍尝人间冷暖,看遍世态炎凉,试想一下,换做是白语晖大字不识一个又无依无靠,进了宫斗剧,只怕还活不过两集!徐怀策不仅活了下来,还成为太监里的大拿,是司礼监和东厂的一把手,实在是强者中的强者!
“老爷来了!”
下人一通传,徐怀策已拎着浅紫色曳撒下摆,迈进了门槛,吩咐丫鬟们:“速速摆饭!”
“夫人,这……”宝娟拿着篦子,不知该继续绾发,还是放下篦子去端菜。
徐怀策走到黄花梨木雕海棠花梳妆台前,伸手取篦子,“我来。”
宝娟将信将疑地递出了篦子,终是没作声,默默地退出了上房。
“徐掌印,你会梳头绾发?”
一个男人,哪怕是太监,只怕也弄不明白女人的发髻怎么搞好的。毕竟,白语晖穿书而来一个多月,每天早起和午憩后都要梳头,她只要端坐在那里,自有巧手的宝娟替她梳出各种各样的发髻,她只需挑选佩戴的簪饰。
她看了几十上百次,还是没弄明白一头黑发盘出好看发髻的秘诀在哪,也不懂如何收拾那些短碎发,不免对他梳头发的能力心生疑问。
徐怀策淡然回道:“若不好看,随你怎么罚我都行。”
随即,他取出一根蜜合色丝带,将她的双眼蒙住,再用篦子一下下地梳头发。她长发及腰,乌黑顺滑又有光泽,他略略想了一下,便开始梳发盘发,再挑首饰戴上。
白语晖双眼没法看他梳头发的一举一动,仅凭他挨着头皮的动作来猜想动作,虽不太明白,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做发髻比熟手宝娟还要快,也不问戴什么簪饰,便把她耳朵上的一对金色圆环取下,另戴上了不知什么样式的耳坠。
“好了。”
徐怀策解下丝带,白语晖望着铜镜里的女子,有些不敢相信经他巧手一梳,竟成了个端庄大气的大家闺秀!
三千青丝梳了个三髻发式,蓬松有度,显得头小脸小头发多,戴上珊瑚绿松石蜜蜡的珠花和缠丝珊瑚绿松石蜜蜡金钗,耳朵上是珊瑚绿松石蜜蜡耳坠,手上戴着珊瑚手串,更显端庄贤淑。
白语晖十分惊喜,“徐掌印,您还有多少才能是我不知道的?”
“正所谓艺多不压身,你若喜欢,以后你便睡到午时,我来替你梳头再一起吃饭。”
天天睡到午饭时分再起床,只怕整个大耀王朝也找不出这样的懒婆娘。
上菜而来的丫鬟们也啧啧称奇,“老爷真是一双巧手,比京里一梳平还厉害呢!”
这一番夸赞,夸得徐怀策和白语晖心花怒放,开开心心一起吃了顿午饭。
眼见着他要进宫,白语晖开口道:“徐掌印,我这身子不爽利,想回家住几天,成么?”
“既然你身子乏累,便留在府里,我晚上也好照顾你。等你身子骨大好了,我再跟你一起回娘家。”
白语晖料得亲娘也不会让她留宿,此时又听徐怀策也不要她回娘家,倒像亲娘和女婿是一伙的,她这个嫡亲闺女倒成了外人。
虽则口头上应承了,心里终究不受用,思来想去还是命令丫鬟:“宝菡,宝娟,我这几天不想跟徐掌印一起住,你们把他的铺盖收拾一下,拿去书房。若他问起,你们只管说是我的主意。”
于是,宝菡和宝娟将徐怀策的铺盖与常穿的衣裳收整成两大箱笼,命家丁们搬去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