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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父亲坐在回傅家的汽车上,一路上,父子相对无言。
傅安洲对旁人尚且谦逊和善,不想在儿子跟前摆封建家长的姿态,装高冷,等着儿子来巴结孝顺。
只世上捧着他的人很多,唯有儿子,需要他小心哄着。
“在富连成都学了什么?”
好在父子间从事同一行当,不必担心没有共同语言。
只儿子一开口,就将老爹噎死了,“您就是唱戏的,我学什么,您不知道吗?”
他甚至连爹也不愿意叫了,傅安洲不去计较他的态度,对他多了些包容。
又问,“不知道你学得怎么样,唱一段给我听听。”
他也能指导指导,毕竟想拜他为师的,求着他指点的,能排成队,可他都懒得耗费心力。
偏偏碰见这么个小祖宗,他上赶着,人家还不领情。
“我不是卖唱的。”
“我给你钱行不行?”傅安洲哄了他半天,实不知小孩子如此难搞。
没有哄孩子的经验,没经历过孩子一夜醒七八次夜奶的日子,错过了孩子的分离焦虑期,没见过孩子的叛逆期。
缺位的父亲,在面对孩子离心时,只有手足无措。
“你到底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成见?”
虽然儿子提出来,他也未必会改。
可他从未要求过儿子成龙成凤,怎地儿子还能反过来要求期望老子了呢,这不是让他反了天了?
“你不要在意你姑姑说的话,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你婶娘的孩子没了,不是我愿意陪你的原因。不管我有几个孩子,都是一样重要,我都会一碗水端平。”
傅应弦终于肯施舍个眼色给他,只这目光里带着深深的玩味。
他在赏析他的老父亲,是多么擅长睁着眼睛说瞎话。别人是做了不说,他如果说了不做也就算了。可是言行不一,让人实在难以忍受。
“是我不愿意陪着您。”
他真不喜欢别人否定贬损姑姑,谁都不行。
傅安洲这一路走过来都太顺了,既不喜欢讨好别人,也不擅长讨好人。
也许人生就是这样起起伏伏,不能永远四平八稳,便在儿子身上折磨他。
认命后,没想过跟自己的崽崽对着干,便真的肯动脑筋琢磨,怎么用自己的人生经验和阅历,碾压一个小孩子。
“你何必跟我闹僵了,对你有百害无一利。我虽不像你姑姑那样,有空整日陪你。但我也很看重你,傅家祖辈流传下来的行头和戏箱,还不都是你的。”
傅应弦虽还未到势力的年龄,可傅安洲也清楚地知道,这些富连成的孩子们,出去看那些名角儿登台演出,都馋哭了。
从事这个行当的,谁不想有一套自己的行头。而傅家那些好东西,放眼整个梨园行,都是望尘莫及的。
“我不稀罕。”傅应弦甚至连一丝犹豫也没有。
也许吧,收藏家会对古玩字画情有独钟,哪怕是他杀父仇人送的。
可他就是不要傅安洲的东西,白送倒贴钱他也不要。清末传下来的东西,老佛爷赏赐的,堪称古董文物了,件件价值连城,他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