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晚宴散去,众人都捏了一把汗。
出门时,不忘低声调侃:
“今儿算是认识傅太太了,以后不管别人玩得多花,万不敢再拉着傅老板去花天酒地了。”
“瞧她这小暴脾气,真有可能将咱家这宅子都点了。”
乔恨秋出了门,觉得无趣的紧。
就像踩在一坨狗屎上,只有把鞋扔了不要了,不然怎么都难受。
大骂那条狗,或者当做什么都未发生,哪个都不是最优选择,无解。
还未上车,已有太平戏院另一小角过来道别:
“傅太太这回来香港,多玩两天吧,也好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
“行啊。”乔恨秋闻声回头,连汽车也稍迟了上去。
见这面孔熟悉,思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金老板?我今儿在太平戏院听了您一出戏。”
金老板连连摆手,十分不好意思,“有傅先生珠玉在前,瓦石难当,让您见笑了。”
“并没有,不好比较,因为各有千秋。”乔恨秋细致给他分析了一下:
“我发现先生的港台腔很重,将秦琼演绎的又奶又乖,甚是可爱。”
金老板挠了挠头,“傅太太谬赞了,愧不敢当。”
“我听过不少老生唱《秦琼卖马》这出戏,有人油腻,有人将秦琼演得像个无赖,唯你这小奶音,将秦二爷的失意感演得很重。”乔恨秋嫁到了戏窝子,身边都是唱戏的,连儿子都快要去唱戏了。听了这么多年戏,鉴赏能力直线上升。
“我觉得你这天生的嗓音条件适合《失空斩》,和《伍子胥》,只不知你经历了什么,韵味里失意感这么重。”
金老板差点热泪盈眶,士为知己者死,直道:“傅太太是个懂戏的。”
旁边的人只笑着摇头,“这不废话吗。”
“不,那不一样。”金老板坚持道,“旁人只说我是海派,可我不是海派,我早年去湖北的时候,专门跟傅有夫先生学过。”
众人不信,毕竟傅有夫的年纪可以做他曾祖父了。就算他真有幸见过傅有夫,那时候都未必记事呢。
“傅太太若多待几日,下回去听《伍子胥》,不用买戏票,我送您一样东西,您可以凭这个进去。”
金老板说罢,递过来一方帕子,乔恨秋一双含笑目瞄了他两息。
金老板显然已经意识到自己失礼了,只伸出去的那只手,就固执地放在那,不退不进。
乔恨秋瞥了他一眼,随即接下他用过的帕子。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无以回赠,待听完金老板的戏,我在报纸上为您做篇文章。”
毕竟这是她最擅长的。
“还有,别再叫我傅太太,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姓乔。”
金老板受宠若惊,跃跃欲试地唤了一声,“乔小姐。”
乔恨秋被傅太太的身份束缚了太久,十分怀念从前被叫乔东家、乔掌柜的日子。
傅安洲原本在身后送客,跟几位朋友闲话,才瞧见这边的光景,立即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