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的前几日,傅安洲已经停了在戏园子帖戏,只专心准备着成亲事宜。
因按照传统风俗,男女成亲前不宜见面。两人虽不信这些,但为了博个好彩头,便忍住了相思,不主动相会。
傅静山每日只不断派侍者去乔家再议,既是求娶人家姑娘,自然要放低姿态。
只这快低到土里的殷勤,连续弦都看不下去了。
陆秋棠押了一口茶,劝道:“老爷何必如此兴师动众的,给乔家做脸面。
“生怕人不知道咱家是唱戏的,高攀了似的。安洲一表人才,可不愁讨婆娘。”
“人善被人欺,若是这般上赶着巴结。乔家原就不将咱们放在眼里,这回只怕是更轻贱安洲了。”
陆秋棠句句都是为老爷好,却是句句都往老爷心窝子上戳。
傅静山颇具涵养,也在为着儿子的婚事高兴。明媒正娶跟纳妾,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也是乔家娇养长大的女儿,给咱们家当牛做马。若是成亲前都不对人家好点,日后天长日久的,生活里琐碎的事情多。哪还能事无巨细的,把她当成自己闺女照顾周到。”
“再说唱戏的又怎么?这小子若是有本事,就自己赢得媳妇儿尊重。若是没本事,谁爱轻贱谁轻贱,老子才不替他发愁。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不操心我享福。”
“嘁——”陆秋棠捏着帕子,掩口嗔了老爷一眼,“还自家闺女呢,她都未必拿你当自家人。乔家那五小姐眼高于顶,保不齐在心里比较着,觉得你连人家亲爹手上的扳指都不及。”
“只怕老爷这般纵着她,她以后连你这个一家之主也不放眼里了。”
傅静山知道续弦这爱念叨的毛病,若是能被一个女人的口舌撼动,他也不配做这一家之主了。
“秋棠,我给你改个名儿,你莫不如叫杞人得了。”
杞人忧天。陆秋棠知道老爷有意拿自己玩笑,转过身去,不理会他了。
傅静山扒拉她两下,道:“她能怎么眼高于顶?无非是看见我绕道走,我这么大把年纪了,跟一小丫头片子计较干嘛?她总不至于看见我就啐我一口吧。”
陆秋棠一番试探,确定老爷对于儿子娶妻只有高兴,没有一丝担忧。忙倾身过来,一把握住他的手臂。
道:“老爷,可是她若轻视我,当如何?”
“乔家书香门第,那样好的教养,怎会对婆母不恭?”傅静山真觉他多虑了。
陆秋棠仍不放心,拉着他撒娇道:“我是说万一嘛……”
傅静山没有怜香惜玉:“你怎么不万一点好的呢?保不齐她嫁过来,一家人和和美美,也是很有可能的。”
这下子陆秋棠是真生气了,“哼,凡事都要有个最坏的打算,这样出现状况时才不会心慌。”
“若都像您一样,当个乐天派,把希望定得那么高,结果天不遂人愿,岂不是要失望?”
傅静山也意识到一直反驳自己的女人,尤为不妥,连忙顺毛摩挲:
“你说得对。凡事多往坏得方面想,不抱希望,当个悲观主义者,就不会失望了。”
“不过你也别担心,你的价值不取决于儿媳妇的态度,她若对你不好,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