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青枝对于她方才的嫌弃视而不见,既没有埋怨,也无半分自卑心理。
只将她请到了庭院,示意她坐在长凳上。
“屋内不干净,小愚正打扫,没什么招待你的,请便。”
萧柠看了一眼,这从前都是粗使下人坐的凳子,二公子府上的茅房,都比这里富贵许多。
一时间有些酸楚:“姐姐住在这里,哪儿受得了。”
说话间,便拿了帕子,准备去擦眼泪。
青枝倒是不以为意:“我受得了,你若受不了,谁也没请你来。”
萧柠被她噎住,脸色微变。
见她都能坐的下去,自己便也不矫情了,在她旁边落座,才温温柔柔道:
“我哪儿是自己娇气,是心疼姐姐。”
不待她说‘犯不上’,萧柠已经在耍完了嘴皮子后,来了点实际的:
“此番过来,我带了银钱给你,实在不行,还是在城中买座宅子。”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里巨都是些贩夫走卒,良莠不齐,万一被个泼皮无赖盯上,悔不当初。”
青枝想都没想,便直接拒绝了:
“救急不救穷,你若真想帮我,就替我找找附近能够做事的活计。”
“三姑六婆,便是牙婆、媒婆、师婆、虔婆、药婆、稳婆……只要自己肯用心,哪儿还混不来一口饭吃。用自己双手赚钱养家,不丢人。”
萧柠咽了咽,不知姐姐是怎么被生活打磨的,从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而今变得这般彪悍了。
虽还未到徐娘半老的年纪,但兴许像很多叉腰骂街、跟小商小贩讨价还价的泼妇一般,谁能想象得到,她从前未出阁时,也是个娇滴滴、一说话就脸红的小姑娘。
“姐姐何不再开个铺子,也好过供人差使,看人脸色。”
青枝不免跟她说得更直白些:“齐酌风不许我赚钱养家,他就是要把我踩进尘埃里。”
“既然如此,我的糖水铺子开不下去,茶社就能了么?区别是食斋和茶社不同么?是他想对我赶尽杀绝,不给我留活路。”
萧柠悲从心起,感慨枝儿的命运,又一阵阵伤感:
“便如姐姐所言,他恨你当年离开,怪你另嫁他人。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意为难,你开不成铺子,又如何能去旁人院里帮闲。”
青枝心底也没把握,不过就是碰碰运气罢了:
“若他不嫌自降身价,把我踩成蝼蚁,又来蚁穴里威胁底层。不怕丢人就来干,最好弄得妇孺皆知。”
“我看他将来黄袍加身,弄得一身污名,是不是不畏人言。我便做一只鸟,也将血溅到他的玉玺上。”
萧柠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姐姐这又是何必。”
“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泥最怕遇见水。”
“姐姐何必做那又臭又硬的石头,又捞不到一点好处,还不如顺毛摩挲。”
“自重者,人重之。若我今儿妥贴了,他要我陪睡,我便像个青楼女子一样,爬过去侍寝。明儿他腻歪了,又有新花样,我便次次妥协。那样的日子,我一刻也过不了。”青枝与她道不同,不相为谋,谁都没办法说服对方。
“连自己都不懂得尊重自己,还指望谁拿你当个人?喜欢是尊重、保护、让她过得更好。占有欲和嫉妒不是,他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但凡有一点喜欢我,都不会苦苦相逼。”
萧柠有些无奈,想来也是,青枝若是能够任人摆布,当初在相府做通房就好了。何必摆脱为妾的身份,也要与人做正妻。
“姐姐,我倒是觉得,那傻狍子并非不在意你,而是不懂得怎样爱护对方。”
“就像我家那个,我已经明确告诉他,我喜欢肉桃,他还听不见,拼命给我塞他喜欢的驴肉火烧。要说他不喜欢我、故意恶心我、报复我么?可他又没这么闲。”
“只能说,这世上蠢人很多,男人在对待女人的事上,大多不聪明罢了。”
青枝全然不在意他是怎么想的,在她眼里,蠢人和恶人都该死。
“有人愿意做扬州瘦马,成了男人的玩物,娇软美人有娇软美人的活法。”
“有人不屈不挠,愿意自给自足,哪怕没那锦衣玉食,出门万人前呼后拥的伺候。”
“谁都不必羡慕谁,谁也不用讥讽谁,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