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愚是她唯一没有发卖的下人,这是家生奴婢,从凉州就一直跟着她的小丫鬟,情义非比寻常。
甚至超越了主仆,在心底早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小妹妹。
搬到城外远郊民巷后,青枝亲自挽起袖子,跟小愚一起,将里外打扫得焕然一新。
小愚从前一直是小姐管事的、和传话的,没亲自动手干过这些粗使的活计。
陡然间拿了块抹布,去擦那厚三尺的积灰,当真是恶心又吃力。
柴昭辅没有坐享其成,也放下了愧疚自卑的情绪,不做太多无畏内耗,早早地推着轮椅,做好了晚饭。
在灶台下生火时,起初有些艰难,万事开头难,但他相信熟能生巧。
直到青枝嗅到饭菜飘香,才放下手中的扫把和簸箕,将黑乎乎的手,在小愚脸上蹭了一把。
小愚笑闹着躲避,立即提了抹布来追她。
青枝跑到外面,两个姑娘笑成一团。
“走,吃饭去。”
小愚也有些惊讶:“我就没见过这年月有男人会做饭的。”
青枝倒是不以为意:“从前领兵打仗,三餐不继。若是都指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岂不是活活饿死。”
小愚还是惊讶:“婢子以为他只会烤制打劫来的兔子和麋鹿,不知还会寻常家常便饭。”
“因为我们都是这万千寻常人中的普通一员,他有烟火气也没什么好惊奇的。”青枝收起扫把,将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才招呼她一块去用饭。
“吃完再做,活都是干不完的。”
“先看看他做得怎样,再夸不迟。”
小愚只有惊讶,倒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夸赞的。
谁说女人生孩子天经地义,男人做个饭就得夸奖赞美了。
她只佩服小姐。
不佩服居庙堂之高的人,能够玩弄权术;也不敬佩处江湖之远的人,懂得春耕秋收。
只有那位高权重,却能体会百姓疾苦;出身不高,一朝飞上枝头,又不会德不配位,才让人感叹。
去到了小厨房里,只有食盒里放着的木薯羹、蒸南瓜、一点点苦菜汤,除此,别无他物。
不见柴昭辅的身影,青枝按着她的肩膀,示意她坐下,嘱托道:
“你先用。”
随后去往卧房,走在门口,便被眼前的情景怔愣住。
已见他解开自己的衣袍,将下体擦拭干净,又换上尿垫,重新将干净的衣物穿好。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都靠着这双从前驭马弯弓——强有力的手臂完成。
只要自己不倒下,便没有人能将谁打倒。
柴昭辅换好了衣裳,正准备推着轮椅出去清洗,回头看见门口的妻子,连自己都未意识到露出笑意。
“我做的饭怎么样?可有尝过?”
“可惜家里食材不多,不然下回我做南方的小吃。”
青枝紧抿着唇,神色复杂,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先吃,我去院子里将这些洗干净、晾好,就过来寻你。”
“难得,今日有太阳。”
她没有从他手中接过衣物,只视而不见。
回到小厨房食不知味地嚼着红薯,小愚已先吃完、垫了垫肚子,又跑去做剩下的扫尾工作。
院外木门被推开,青枝放下手中的红薯,起身便看见萧柠带了几个仆妇过来。
才进门,就被满院尘土飞扬呛到,以手做扇,嫌弃地扇了扇。
看见青枝的身影时,才重新一展笑颜: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