褥疮的产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见上面鲜红的血肉翻腾,说无动于衷是假的。
只看向身后这些,将军高热都不知递口水喝的下人,还是无奈摇了摇头。
好在疮面才形成,不是一大片,没有蛆在上面爬来爬去,及早医治还有痊愈的可能。
“夫人……你别动,让下人来。”
柴昭辅才磕磕绊绊地说这些,立即收到她警告不耐的眼神:
“闭嘴。”
青枝也在心底感叹,自己读了那么多医书,依旧没有习得——仁者父母心。
替他清创时,强压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终于将疮面清洗干净,又将草药涂于四周,才开口叮嘱:
“你趴着睡,若将伤口一直包扎捂上,不通风透气,愈合得更慢。”
其实只要能确定、不再近一步感染。的确,将疮面露出来,更利于医治。
柴昭辅强撑起来,由她喂了一些草药,勉强打起点精神。
想道声谢,可语言太苍白。
若没有任何表示,她却也实在不欠自己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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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三日,太阳照常升起的时候,柴昭辅退了高热,从阎王殿里又捡回一条命来。
天麻麻亮,他从呵气成霜的白雾中醒来,一眼便看见了床边衣不解带的发妻。
她在烛火下,借着黎明的微光,边翻看着类似于账本一类的东西,边同贴身丫鬟说着话。
“许昌的铺子,一日之内已有人七次去闹事,不是打砸抢烧,就是毁坏财物。”
“报官根本没人管,律法形同虚设。左邻右舍怨声载道,县太爷乱断案。”
“竟说咱们那块地皮占了哪个王爷家的土地,勒令拆毁。”
小愚已经尽量压低了声音,没有趁人之危,不去吵醒躺在**的病人。
可语气急促,没注意到便高声。
青枝合上账本,依然胸中有数了。
一审柴府家丁:“可看清了?”
那家丁立即将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般:“回掌柜的,看清了。闹事的人,都是四公子雇来的。”
铺子开不下去,他摆明了要跟自己作对,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知难而退,却忘了她的坚韧不拔、不屈不挠。
小愚“哼”了一声,在原地气得跺脚:
“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使,亏婢子还曾劝小姐忍耐。什么丞相的四公子,他这少将军的身份,也不怕被人嗤笑。”
青枝抬手示意面前的家丁下去,似乎早有预料,才不温不火道:
“他从来不是什么君子,齐家的人都只为着自己利益。”
喜欢的东西就要抢,得不到就毁掉,她也算是见识了他的手段。
小愚叹了口气,从前觉得柴昭辅左拥右抱,如今觉得,四公子也并非良人。
小姐这下子,才是彻底没了倚靠。
“小愚,你亲自去许昌一趟。遣散伙计,将还未送到高门大户的厨娘,尽可能替她们安排去处。”怨天尤人和自怨自艾,都不能解决实际问题,青枝很快吩咐了下去。
她没有怀疑过这件事是不是齐酌风所为,因为她太了解他。且这洛阳城中,也没人敢嗦摆这个呆霸王。便是说句实话,都得犹豫再三、哆哆嗦嗦。
“是!”小愚被主子的强大镇定、情绪稳定所感染,也不再那么毛毛躁躁了。
低声宽慰道:“小姐放心,小厨娘习得一身本领,商贾之家心仪已久。”
“这世上擅长厨艺的不少,但是专精某一项却不多。男人乐得拿银子养着歌舞伎,在吃食上,自然也不想亏待自己这张嘴。”
“想来,应该是不必为出路发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