撷芳忍着浑身剧痛,任由湖水冰凉,蛰得伤口生疼。
耳朵根撕裂的地方,已疼得没了直觉。
腰间沉甸甸的,这一路已花费许多、所剩无几的盘缠,此刻却成了千斤顶重。
好在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柴昭辅任水军大都督,柴将军的妻妾同为南人,对水性的精通,也并非常人能及。
撷芳就这样憋着一口气,强大的求生欲,使她游到了不到几里的对岸。
再次踏上故土,心底百感交集。对爹娘的思念日渐浓重,支撑着她,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回走。
前面是一支商队,撷芳加快了脚步,上前询问:
“掌柜的可是去扬州?”
管事的靠过来,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才开口道:
“是。姑娘有事?”
管家面露诧色,这年月独自出门、还没有女扮男装的姑娘太少了。
撷芳也不想啊,只她认清了形势、在柴府失了人心,知晓依旧是将军当家做主之后。
什么当家主母的特权,都是虚无缥缈。她连夜独自逃出来,尚且艰难。
若是妄想带着什么护院,莫说没人会违逆将军,私自跟她。便是由着护院先去禀告柴昭辅,她哪里还能走得脱。
轻则被囚禁到死,严重便是激怒他,让他从第一次保留一丝情分,下回直接下死手。
“正好,我也预备赶往扬州。”
撷芳端着一张笑脸,尽力展现自己的友善与真诚:
“我是从关中逃荒过来,跟族人走散了。”
“烦劳掌柜的搭我一程,借我辆马车,我这里有盘缠,可分于你当路费。”
“我家与白太守是世交,若能将我平安送到,我族人与白太守,都会对您们感激不尽。”
管事的有点不可置信,这么一个狼狈、疲倦的女人,弄得跟叫花子似的,能跟白太守扯上关系?
但见她取下腰上的银袋子,从中摸出一块银锞子,递了过来。
才勉为其难的收下:“行,空着的马车不少,就当添个凳子的事。”
撷芳又施一礼,随后跟着家丁,上到马车上。
她屁股红肿的厉害,原本就带伤,这会儿已经磨破了。
不敢坐,便只能站着,好在不必自己走路了。
撷芳低头,看向自己脚上磨破的草鞋,不由得悲从心起。
从前在柴府,哪儿穿过这样的破衣破鞋,人在穷途,便不能有那么多讲究。只未体会过人间疾苦,不知道路边编来的草鞋卖,能这么不结实。
撷芳看着自己露出的脚趾头,已顾不上这一路被陌生男人看了女子私密处的脚,因着饥寒交迫,已无法站立,便趴在马车上的长榻上。
好在这车空着,仅有她一人。
撷芳困意渐浓,体力不支,正欲渐渐睡去。
半梦半醒间,具都是那海盗狰狞的面目,以及她宁折不弯、宁死不屈,急中生智,保全了清白,纵身一跃。
身体猛然一震,险些从长榻上掉下去,清醒后,腮边已落下两行清泪。
她有点庆幸自己逃脱,却也恨自己口无遮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