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
柴昭辅双眼无神,在心底劝勉自己,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不能稍遇挫折,便想着寻死觅活。
遥想那些上过战场的士卒,经历战损后,都还在顽强度过余生,没有全部一死了之。
他曾经是统帅,不能如此脆弱。
既还想苟且偷生,便得逼着自己打起精神来。
“芳芳,我口渴难忍,你替我取杯水来。”
撷芳不情不愿地倒了茶,给他端了过来,语气不满地嘀咕道:
“将军如今不良于行,屎尿屁都控制不住,还是要少饮水。”
“不然屙在衣袍上,整日臭烘烘的,熏得这屋子恶臭满盈,更难待人了。”
撷芳小声嘟囔完,走到他床边,嗅到一股恶臭之后,本能的一阵干呕。
虽为妾氏,但柴昭辅甚少轻贱女性,所以撷芳一直娇生惯养,从没受过这个。
险些当场就吐了,手上的茶水自然也没拿稳,厌弃的看了他一眼,任由茶杯跌落在被上,将他身上的衣袍打湿一片。
捏着鼻子连连后退,气急败坏地将屋外的小丫鬟喊了进来:
“去,给爷拾掇!”
正妻不在,自己早拿着当家主母的范儿,指挥完下人,抱着那奁金银细软,退避三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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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几日,迟茂过府探望。
柴昭辅已由下人服侍着,穿戴整齐,坐在轮椅上,感受着秋末的凉意。
书房内,炊烟袅袅,迟茂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他时,总有几分于心不忍。
“我若知道能出这样的事,那日根本不会叫你一并出游。”
“我对天发誓,若有算计你的意思,或与谁同谋,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迟茂举起三根手指,柴昭辅已含笑摇了摇头:
“不怪你,我命该如此。”
事发至今,他已经没力气去纠缠迟茂的罪责。
单看只有他一个人来看望自己,而始作俑者连装装样子都不愿,便放下了对他的警惕。
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只丞相若是想近一步索命,全然不需要用迟茂暗中算计。
他从始至终都是丞相抬脚就能踩死的蚂蚁,又何况如今这只蚂蚁奄奄一息。
“是啊。”撷芳已对柴昭辅彻底失去了耐心,什么坐轮椅的阴鸷冷漠都是假的,日复一日的照顾病人让她憔悴和不耐。
坐轮椅一点也不酷,她只会想吐。
露出鄙夷之色,而不用承担任何后果,便更加变本加厉,当着外人的面儿,也不给他留情面。
“不怪将军,也是他自己爱往外跑。”
“失势却不懂得夹着尾巴做人,还跑出去招致祸端,连累的一家不得安生,弄得屋子里整日都是草药的苦味。”
迟茂略略迟疑,疑惑不解地看了一眼柴将军的妾室。
这就是人病被人欺么,还是江南的男人天生好性情。
不管在西凉还是洛阳,连正妻都不敢这么跟男人说话,更何况只是一侍妾。
那些出了名的悍妇,将后宅搅和得不得安宁、牙尖嘴利的妒妇,撒起泼来,也只敢去跟同性争议,没有哪个女人,敢舞到男人跟前。
迟茂禁不住为柴昭辅有些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