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开信笺,是上面白友恭的字体:
[贤弟,见字如面。自你上回所去西凉,我一直挂念得紧。后悔未发兵支援,与你并肩作战。始终等你回来,却听闻西凉覆灭的消息。]
[听闻你投降了齐贼,孤心如刀割。仔细想来,若最后的结果,是与你天人永隔,我能接受你暂时站在我的对立面。要做勇者,不要做烈士。]
[若非得了洛阳探子来报,我兴许黄土埋骨,也不知你与我决裂的原因。还当是你为求家人和将士自保,来日你与我兵戎相见,我还被蒙在鼓里。]
[贤弟用膝盖去想,我非暴君,又怎会真屠戮你全家老小?你父如我父,我母若你母。可我不怪你,齐晖和萧重荣为了争夺你这条獒龙,明明对立却联手诓骗,你焉能察觉得到?]
[我不怪你误解我,怨恨我。我只求贤弟回来一聚,江南兵马可以暂时搁置,只要你安然无恙,回江南我们重逢。再做打算,一并北伐。]
[为防贤弟不信,我已将你爱妾撷芳送到泗水滨。若贤弟还愿回江南,可去撷芳那验证,我是否将你满门抄斩。若贤弟想留在洛阳,助纣为虐,孤也毫无怨言,不过秣兵历马,可怜你江南子民。]
[汝母闻得你听信谗言,原想亲往,恐你不信。只我担心她年事已高,又闻得儿在贼营,急火攻心,身体每况愈下,故而劝说之,不欲折腾她。]
[盼卿归来,早日归家乡相见。]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柴昭辅一向不是那眼窝子浅的人,可这封迟来的故人信,还是让他不知不觉泛起苦涩。
很快在心底甄别了这封信造假的可能,萧重荣便是犹如百足之虫,上回刺杀丞相不成,搅和得相府父子离心,如今也是秋后的蚂蚱,再不能出来蹦哒了。
而巴蜀据此山高水远,丞相防守固若金汤,便有奸细想犯上作乱,也是力不从心。
何况丞相发兵江南,与巴蜀并非利益攸关,就算他想从中作梗,挑拨水军大都督与主上的关系,也没有太多理由。
柴昭辅正迅速思量着,青枝已经披了衣服,从屋内走出来。
“夫君,怎么了?”
关切的询问从身后传来,柴昭辅没有丝毫掩饰的本能,回头握着那封书信,便递了过去。
青枝狐疑着接过,挽着他手臂,一并回屋,才询问道:
“夫君政事,妾身方便观阅吗?”
“无妨。”柴昭辅拥着她进屋,才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自言自语道:
“先进屋,外面夜风凉。”
待迈过门槛,绕过屏风,小愚举着烛台过来,黎明曙光乍现,屋外那颗柳树在晨光熹微中微微摇曳。
青枝摊开信,细细读过一遍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柴昭辅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深深吐出一口气,将信将疑道:
“这字迹倒是太守的,只不确信是不是有人模仿了太守的笔迹,故意诓骗于我。”
青枝没有包藏私心,皆是为着他着想:
“夫君,既信中说,为防你不信,太守已差遣撷芳与你相见。如果可以,我觉得你应该去偷偷见她一面。”
“不管做怎样的抉择,都应该是出于主动且自愿,而并非被谁胁迫。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不能做冤死鬼。”
柴昭辅淡淡叹了口气,暗自感叹与夫人心有灵犀。
想他对她的纵容、宠溺,有些甚至超越了这个岁月的传统观念、祖宗礼法。
今日也算有所回报,被支持去闯**、见识,做自己喜欢的事,而不是囿于内宅。所以心胸和胆识也能跟他交谈一二,而不是只会嚼口舌,和围着男人转的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