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酌江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成也文墨,败也文墨。
如今的他谁都不恨,只怪自己年少轻狂、粗心大意,不够沉得住气。
齐晖一面是冤枉了儿子的内疚,一面是黑白不分的昏庸。
被最疼爱的小儿子算计后,终究有些承受不住,只觉口中一阵血气翻涌。
“所以,你宁愿将你的父亲置于险境,赔上老夫的性命,也要成为你们兄弟手足相残的祭品!”
齐晖觉得悲哀,他亲生的儿子,回头竟比不上义子赤胆忠心。
“不!”齐酌江不顾磕破、正在流血的额头,又一阵猛磕头。
“儿正因为知晓父亲英武,一定能够起死回生,才敢设计这步险棋。”
“若父亲会有闪失,儿就算抵上自己的性命,也绝不愿父亲受到一丝丝折辱。”
齐晖被这逆子气得青筋暴起,也彻底寒了心。
强压下起伏不定的胸口,在太师椅上喘着粗气,咬紧后槽牙道:
“你就没想过,若我不敌那几个萧府亲兵,当如何?”
齐酌江低下头,目光乱飘,掩饰自己的慌张。
半晌,终于又磕了一个头,才道:
“父亲,千错万错都是孩儿的错,是孩子被四哥辜负雄心壮志、被手足伤害性命,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父亲,儿说一千道一万都难逃其咎,儿自请砍去一只手,以弥补儿之过失。”
齐酌江很想坚定自己的预谋,那便是父亲绝不会不敌那几个宦官。
因为羚羊必须跑过猎犬,羚羊被捉住是死路一条,而猎犬回营,无非是被主人申饬。
所以不管皇上再请多少天兵天将,也不会是丞相的对手。
只这话,齐酌江是万万不敢说的,他只有老实认错。
“若不自裁,儿实难安心。”
“其实不瞒父亲,那日宫变,虽设计了四哥,但每每想到父亲身陷囹圄,便心如刀割。”
“午夜梦回时,时常被噩梦惊醒。父亲是这世上最疼我的人,也是唯一庇佑我的人。若没有父亲,儿便彻底成了孤儿,要如何自处。”
齐酌江每哭一声,便磕一个头。
他了解父亲的性情,年轻时也是睚眦必较的主。
不过这两年年龄大了,需要拉拢朝臣、在朝政中树立形象,才半真半假的更多表现出慈爱、和善一面。
今儿若不放血,付出惨痛代价,父亲杀了自己的心都有,八成都不能活着走出这相府书房。
“从前还以为这几个儿子中,你最像老夫。如今你想借刀杀人,做事不计后果,倒是我看错了人。”齐晖见他额头磕得血肉模糊,鲜血流到他衣袍上,额外阴森。
咬着牙道:“老夫今日若不清理门户,传出去被外人知晓,儿敢弑父,岂非被天下人议论?说老夫倒行逆施,所以英雄末路、老境颓唐。原该含饴弄孙的年纪,却遭此报应。”
齐酌江听出了父亲语气中的杀意,仿佛有些支撑不住,狠了狠心,拔出腰间的佩剑。
准备牺牲一只手臂,挡自己人头落地。
只还未动手,便被父亲一个砚台砸过来,正中自己手腕。
齐酌江借坡下马户,手指一松,由着那剑跌落在地上。
谁都舍不得一身剐,何况又是血肉之躯。
齐酌江接到被父亲饶过一命的讯号,又转成涕泗滂沱。
“你母亲是在我起家时跟了我,又因、为我生育儿子,难产而死。我今儿若是杀你,对不起她。”齐晖终于说出了这么多年偏爱他的理由,因为子凭母贵。
侠骨也有那一抹柔肠,按着他的肩膀,忍着心痛,又提点了他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