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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篝火晚宴,女眷们经过了一整天的拘束,晚上放松下紧绷的神经,不再拘泥于坐在自家帐子。
而是三五成群,与娘家人、亦或从前闺中挚友,围坐在篝火旁,烤肉准备晚膳。
不知从何处响起了筝声,萧柠才用竹签穿过一只兔头,便听筝曲配合着五公子的诗词,唱了出来:
“去年兰夜时,洛阳人仃伶。
带兵出阳关,纵横寰宇间。
今年乞巧节,美人在宫阙。
执手望山河,不负家与国。”
原本是大气磅礴的一首,从洛阳待嫁小姐的口中唱出,却缠绵悱恻,极尽婉转。
可见是受秦楼楚馆影响之深。
萧柠嫁人后,便致力于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愿惹事,打破现在这样平静的生活。
只听着自己爱了整个少女时代的诗词歌赋,被人糟蹋成这样子,还是忍不住开头呛声:
“五公子大才,怎可用靡靡之音相配?”
精通琴艺的小姐被当众驳斥,脸上有些挂不住,冷笑一声:
“哟,但不知凉州来的这位二夫人,有何见教?”
若非惹不起他夫君,高低得整两句嘲讽的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对方也下不来台。
萧柠不喜逞口舌之争,打嘴仗赢了又能如何?
若非见她最喜欢的一首被糟蹋成这样,也没这跟人斗嘴的闲情逸致。
随后从旁边的世家女手中接过一把琵琶,略略调弦后,将这首重新弹唱了一遍。
苍凉中带着古韵,是凉州特有的曲调。
一曲既罢,惊艳四座。
除了嫉妒她大才的,更多则是被她的技艺深深折服。
议论声此起彼伏:“从未想过凉州小曲这样好听,比咱们洛阳这些,不知高出去多少。”
“我瞧着未必,不是她弹得有多好听,而是她有国破家亡的体会,咱们没有,自然谱不出她那样的感情。”
“如今看来,这倒是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不过我宁愿爹娘长命百岁,也不愿用满门覆灭,换来这样的大才。”
萧柠弹了一首昔日所爱,已是出格,又听人这样揭自己伤疤,心里更是不好受。
强把眼泪咽回去,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就听见身后有一清脆男声响起:
“二嫂唱得不错。”
“其实我还做了一首豫州行,回头我叫家丁送过去,二嫂帮忙相看相看,谱成曲,回头我叫乐坊弹出来宴客。”
萧柠呆呆得看着齐酌江片刻,终于醒过神来,面对从前珍爱却不得、如今唾手可得的,明明近在咫尺,伸出手就能握住。
可她还是拒绝了:“不了。”
“多谢美意,五公子谬赞,只妾身新妇入府,还有诸多事宜需要打点,实在难以分身。”
“而敷衍谱曲,只恐玷污了公子大才。洛阳多乐师,还请公子,另请高明罢。”
自家人也没有有求必应的义务,齐酌江没有执着为难,仅一笑置之。
随后才有些惊奇的,随口问道:
“我与二嫂从前见过吗?”
“从未。”萧柠摇了摇头,随后立即别过头去,自言自语道:
“我曾丢了一样东西,再不会拾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