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青枝,萧重荣特命人一并回陇右,押运粮草至军营。
但觉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被困在枹罕的时光,眼见粮草见底,不过跟齐晖耗着日子,看看到底谁才是天命所归。
若他粮草来迟,恐生哗变;
而若齐军被鼠疫吞噬,则可以不费吹虎之力,将其屠戮殆尽。
军中请来的巫师,已在帐内做了一天一夜的法术,待到次日黎明,萧重荣又一整夜未合眼。
篝火堆旁,盘膝坐在席子上,双手合十,静静听着巫师口中祝祷。
柴昭辅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不附和、不制止,只在角落的席子上静坐,听巫师口中念念有词。
身旁,是凉州本部将军,同他窃窃交谈:
“柴将军,你说这……巫蛊之术,成吗?”
“若是动动嘴皮,就能将丞相咒死,何苦让将士厮杀。”柴昭辅微微侧身,倾听那人说话,方才反问了句:
“在家中稳坐钓鱼台不就是了?”
那将军“嗐”了一声,似愁烦,也是苦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先有鼠疫,今又弄巫蛊之术,我瞧着侯爷的心思,已全然不在带兵打仗上了。”
柴昭辅看着火光跳跃,老巫叉开双腿,围绕着篝火翩翩起舞。
细长的手臂,挥舞着两只巨大的铃铛,发出诡异的呜鸣。
略略调整了坐姿,才沉声道:
“兴许是日暮穷途,便只能另辟蹊径了。”
“嗐!将军说哪里话!”西凉本部将令不服,誓要与他一争高下:
“主公怎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只不过输了几役,丢了几座城池,又未动摇根基,怎就如此畏手畏脚了。”
“再将大军拉出去列阵,我不信齐军次次都能这般侥幸。”
柴昭辅倒是很能理解萧侯,身处高位,不管是认清形势、还是体力不支,都得在那杵着。
不像简修,想投降就投降,谁也不会说什么。
只因胜败、降与不降都有人说是非,莫不如自己权衡利弊,不为世俗的眼光而活。
“欸,完了!完啦!”这回不待柴将军蛊惑人心,凉州的将士已纷纷泄了气。
“当主公放弃了排兵布阵,而依靠巫蛊之术时,便是大势已去了。”
几个人在一侧席上交头接耳,巫师走到跟前,披头散发的递过来几只沙槌,身上带着浓重的香火气,一开口,露出一嘴参差不齐的黄牙:
“需揺够九九八十一才行。”
柴昭辅面无表情的接过,横扫了一眼,只见巫师长发散下,遮住半边脸,唯独露出一只眼睛。
发丝缠绕擀毡,估摸着有一年半载没洗过头发了。
同伴接过沙槌,忍不住问向那巫师:
“揺了它会怎样?”
“嘘!”巫师突然睁大双眼,眼球突出,猛地凑近,与那将军面对面,贴着他的鼻尖,神神叨叨道:
“天机不可泄露!”
险些给那将军弄出应激反应,拔刀砍了。
强忍着巫师的气息,喷到自己脖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好言相劝道:
“老巫,以后不要轻易靠近一个武将,会变得不幸。”
“我属于自控能力比较好的,若是换了那年轻气盛的,你早人头落地了。”
没有金刚不坏之身的巫师,也不懂为将之人的防御本能,倒是没再上前了,只依旧呲牙勒嘴,不知是在举行神秘的仪式,还是耀武扬威。
柴昭辅晃着手中的沙槌,远处的主公已被巫师调遣着,起身围着祭坛来回转圈。
边转边敲手中的破锣,发出一声接一声刺耳的杂音。
身旁武将实在有些受不了,几乎坐不住凳子:
“也亏的找我们,若是换了弱不禁风的纨绔,那细胳膊细腿儿的,揺这百十来下沙槌,不得把胳膊晃悠脱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