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夫人的房里出来,回了自己院子。
这不长的一段路,他走得缓慢且艰难。
他心里乱糟糟的,以至于后面夫人劝他的种种,他都没怎么听得进去:
“仇氏知书达礼,早在深闺之中,我便闻得她名声。待她嫁过来,必不会叫董氏受委屈。既然那丫头绝做不了当家主妇,与其娶个刁蛮任性的,不如抬回来一位懂事明理的。”
“别院妻妾成群,十分热络。你常在军营走动,独留董氏一人在府上,难免显得形单影只。待仇姑娘嫁进来,青枝也有个伴儿,每日有人同她弹琴刺绣、喂鱼赏花,她也不孤单了。”
“你在意董氏,又怎舍得她持家辛苦?有了新妇入府,主持中馈,替她分担。日后她闲暇时日更多,也能更好的服侍你。”
齐酌风不得不承认,夫人很有做说客的潜质。
大抵是在父亲身边久了,察言观色,也学的老奸巨猾了。
她给了无数条他娶妻的理由,仿佛桩桩件件都是为着董氏好,让他无法推脱,只能应承了下来。另择一黄道吉日,与仇氏完婚。
待走到了自己院子,不知为何,先有些心虚。
青枝带着小愚,正在院子里将一坛坛桂花酿,搬回厅房内。
齐酌风立即过去帮忙,接过青枝手中的那一坛,躲避着,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怎自己做这等粗使的活计?不唤下人帮忙?”
小愚搬了那坛酒,白了他一眼,语气嗔怪道:
“我跟小姐本就是身份低微的下人,哪有资格去吩咐旁人?”
青枝拉了小愚的袖子,示意她噤声。
只小愚今儿仿佛吃错了药一般,便是连小姐也不理会,一甩袖子,径直走了进去。
齐酌风一头雾水,将酒放到檀木桌上,才拉过她的袖子问:
“怎么了?可是下人有怠慢之处?”
“哪个敢欺负你,告诉我,我尽数打发了他们出去。”
小愚放好了酒,过来将攀附在小姐袖口上的手甩开,冷笑了一声:
“四公子英明神武,盖世无双。”
“只这本事也别光在自己家中使,有本事,跟外人用去?”
“打骂下人、欺负我家小姐算什么英雄好汉?这还没过门呢,无名无份的就被你这般拉扯?怎么?我家小姐成通房了是吧?果真是连见不得人的外室也不如。”
齐酌风铁青着一张脸,石化在原地。
青枝怕她口无遮拦,激怒酌哥哥,他脾气本就不大好,更是杀人不眨眼。
若真降罪于小愚,只怕连她也无法劝动。
她出生河东、又从凉州来,身旁亲信还剩几人?
连忙给她使了个眼色,提醒道:“你先出去看看,酒坛都搬完了没。”
小愚自是知晓小姐为何将自己支开,“哼”了一声,转身去向院子里,不情不愿的清点着桂花酿。
齐酌风自持心中有愧,不愿将场面弄得那么难看,便将那捧了杏花的小厮,唤到跟前。
勉强笑道:“枝枝,我从皇宫回来时,偶遇卖花小贩,取了一朵送你。”
“来,我替你簪上。”
青枝没有丝毫抗拒,十分配合的俯身过来,顺从地将小脑瓜贴近他胸口。
齐酌风从小厮那接过杏花,衔着花枝,捧着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低头寻了璎珞的位置。
小心取下花枝,贴合步摇,一点点簪了进去。
大抵是平生第一回做这事,没那么得心应手。
不仅花瓣碰掉两片,还将她鬓边的碎发也带下来一缕。